【語音版】一碟菜裏的主配君臣   文/阿簡

逛淘寶,被天津麪筋啄醒了饞蟲——“做了麪筋燴白菜,太香了!多喫了半碗飯!”麪筋喫過不少,但這樣的搭配似乎還沒喫過,因爲這點好奇,愈加心馳神往。正值午夜,萬籟俱寂,肚裏似乎有點空了,心裏,卻彷彿更空——除了一幅面筋燴白菜的畫面,別無他物:白菜(我想最好是娃娃菜)潤澤豐腴,麪筋金黃柔軟,盈盈一鍋裏熱氣騰騰咕嘟咕嘟地燉着,做成後隨便倒進一個素色湯盤裏,就是一幅明麗旖旎的春日水粉。

多年來,我從沒在超市和菜市場見過這樣的油麪筋。在家鄉天津,它是隨處可見的。但凡有豆製品賣的店鋪甚至菜攤,都可以看見它敦厚老實地堆在貨箱裏,蔫頭耷腦,一副不爭不攘的樣子。跟鬆脆渾圓的無錫油麪筋不同,天津油麪筋的形狀和色澤,有點像淺了一個色號的滷肚,個頭大小也沒那麼整齊劃一,看上去其貌不揚,卻是極隨和又不失自我的好食材。按天津的習俗,除夕夜要包素餃子。白菜(寓意百財)剁碎,或是豆芽(寓意如意)切段,輔以香乾、麪筋、素帽、芫荽、紅粉皮、白粉皮……以及用芝麻香油調成醬狀的紅腐乳,加油鹽味精拌勻,那紅黃白褐綠的組合幻化出來的可口滋味,妙不可言。因爲有了油麪筋和麻油腐乳的加持,這樣的素餡清淨卻不寡淡,包出來的餃子也模樣水靈俊俏、氣質清新脫俗。然而那粉皮的紅與白終究只是好看的皮囊,養眼但是難堪重用;而看似黃瘦的麪筋丁和混沌的腐乳醬,纔是這一兜香味的靈魂。

作爲一個豐儉由人的大衆食材,油麪筋可貴的品質在於它可君可臣,可寂寞可熱鬧。做配角放在一衆食材裏善配合、不出格,做小主又能撐得住檯面。津菜裏有一道獨麪筋,就只是蔥蒜片爆香之後,點幾滴醬油丟兩瓣八角,加水燒開後放進切塊的麪筋小火微燉(天津話裏叫“咕嘟”,形容湯菜在熱鍋裏微滾冒泡的狀態,形象而傳神),等湯汁入味收至濃稠,便可倒出裝盤。“咕嘟”好的麪筋賣相質樸卻香濃入味,柔軟又不失筋骨,是老少咸宜的美味。

相比在素餡裏的默默無聞和燴菜裏的低眉順眼,油麪筋也有爽快麻利、頗具風骨的時候,比如糖醋麪筋。麪筋切絲,熱鍋寬油裏炸得英姿颯爽;晾涼後重新起鍋,米醋砂糖生抽精鹽調成碗汁,烹入蔥薑末爆香的熱油鍋裏燒開,再淋入適量的水澱粉勾芡,最後倒入炸好的麪筋絲快速均勻地攪拌翻炒。出鍋晾涼以後,裹了一身糖醋芡汁的麪筋絲焦香誘人,一口咬上去酸甜酥脆咔嚓作響,有一種愜意美妙的淋漓酣暢。喜壽宴席或是大年初二喫“撈麪”的時候,菜碼裏擺上這麼一碟,開胃而討喜,也是掌勺人向賓主交出的作業——麪筋炸得是不是透而不老,芡汁勾得是不是薄而不破……不必多說,一入口便高下立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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