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里浓墨重彩刻画了梁山好汉的英雄群像,但我却常常为书中许多小人物所吸引,作者以刀劈斧凿的出色功夫,往往一两个短小的故事,就把一个小人物刻画得形神兼备、栩栩如生,令人叹服。我们从这些小人物身上,往往也能悟出一些有益的人生启示来。

《水浒传》里的“赛伯当”正是这样的小人物。“赛伯当”何许人也?他是史进的史家庄上为头的庄客,此人十分机灵、口舌便利。他“颇能答应官府”,意思也就是说他和官府的人打交道都能游刃有余。要知道,一般人即便是平时口舌便利,但见到官府的人先就腿软了,口舌也笨拙起来。可见,王四不仅仅是口才了得,胆量也颇为了得。由此,众庄客送他一个雅号“赛伯当”。那王伯当是隋末瓦岗寨起义军中的一员大将,是个能干的角色,可见,在众人心中,王四是个赛过王伯当的能干角色!

史进大闹史家庄

少华山的陈达自认为有些手段,不听朱武和杨春的劝,傻不愣登地跑到史家庄来挑战史进,数合之后,被史进活捉了绑在庄上。神机军师朱武满腹谋略,自知二人远不是史进的对手,便在史进面前主动示弱,不但赢得史进的谅解,还就此得以和史进结为莫逆之交。朱武等三人回到少华山后,三番两次派喽啰下山送些礼物给史进,以答谢史进不杀之恩和厚待之情。史进心想,也不能老是拿人家东西啊,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自己也得回些礼给少华山的三位兄弟才是。

史进从众庄客中相中了王四,担任少华山跑腿的重任。史进选中了王四,可见王四不仅口才好,胆子也大,更重要的是信得过。要知道,少华山可是官府欲除之而后快的贼窝啊!倘若走漏消息,让官府知道了史进和少华山的人这么“浓情蜜意”地你来我往,打得火热,那灭顶之灾就从天而降了!

头回回礼给少华山,王四带着另一个得力庄客,任务完成得十分出色,少华山的三位头领不仅赏了他们十两银子(宋时一两银子约合现在的1000元钱),还让他们每人喝了十来碗酒,才让他们下山回史家庄复命。史进见王四这么得力,此后,史家庄和少华山之间频繁的人情往来,就全都交给王四负责了。

史进

时光飞逝,转眼快到中秋节,史进一心想约了少华山的三位头领中秋夜来庄上饮酒赏月。便写了一封邀请函委托王四送去少华山。王四是少华山的常客,三位头领见到史进热情洋溢的邀请函,自是十分开心,当即写了答谢函交给王四,又赏了王四五两银子(王四这个差使着实是肥差了,几乎每上一回少华山,总能得到五两银子的赏钱,大约相当于如今的五千块钱,这赏钱史进肯定不会讨走他的,自是全留给王四了),还留王四喝了十来碗酒,才让他下山。这里需要留神的是,王四每次来少华山差不多都要喝十来碗酒再走,从未出过任何差错。但偏偏这回出问题了!王四出的第一个问题是忘记了自己身负重托。

他下山刚好碰到了少华山负责去史家庄跑腿的小喽啰,二人使命相当、职责相仿,又有多次照面,交情自是非同一般。王四见到这个小喽啰,亲热得不行,非得拖着他到山路边村里的酒店里喝酒,这一喝就喝了十来碗酒。浑然把自己此行的使命给忘记了,忘记了自己身负重托,或者是王四认为再怎么都不可能会影响他照常完成使命,王四完全是经验主义的思维占了上风。

史进王四出的第二个问题是对此次的例外没有采取任何应对之策。

王四在请少华山的小喽啰喝酒时,已经忽视了此次发生的例外:往常喝了十来碗酒,他可以平安无事地回到史家庄复命;而这次喝了两次的十来碗酒,而且又延误了一倍的时间。也就是说,他喝了往常两倍的酒,应该料想到有可能会醉酒;还有就是延误了一倍的时间,更有可能导致酒力发作。对此次的例外,王四居然毫无准备和应对之策,依旧大大咧咧地像往常一样,奔史家庄复命。王四出的第三个问题是犯了错误还隐瞒不报。

果然,王四还没到史家庄,酒力发作,就倒在了一片林子的草地上。事有凑巧,恰巧就被猎户李吉撞见了。李吉本想扶他起来,见他烂醉如泥,却无意中发现了王四身上的银子和书信。被李吉认出了少华山三位头领的名字,这一下可不得了,瞬间激发了李吉的贪欲,便把王四身上的银子和书信都拿走,跑去报官了。要知道,官府正悬赏三千贯赏钱要捉拿少华山的三位头领(相当于三千两白银,也就是如今的三百万元,若领到了这份赏钱,李吉不就登上人生巅峰了吗)!王四睡到半夜醒来,才猛然发觉身上的银子和书信不知所踪!这个机灵的赛伯当,丢了银子和书信,害怕被史进责罚,便自作聪明地想好了应对之策:只说少华山三位头领口头应了,却不曾写回信。

史进画像

凌晨时分王四回到史家庄,史进心头奇怪,责怪王四怎么现在才来?这个十分机灵、口舌便当的“赛伯当”,为了掩盖自己犯的错,“天衣无缝”地扯了两个谎:一是说少华山三位头领留着他喝酒喝到半夜,所以回来晚了;二是说自己劝住了三位头领,要他们不必写回书,因为既然答应准时赴宴,何必回书?而且自己又多喝了酒,万一路上出点差错呢?这一番谎话,不但免却了一番责罚,还得到主人史进的高度评价:不枉了诸人叫做赛伯当,真个了得!

悲催的是,谎话掩盖得了一时,却掩盖不了一世,谎话掩盖下的危机总有爆炸的一天!中秋之夜,少华山的三位头领如约而至,史进和三位头领饮酒赏月,正在兴头之际,告官的李吉带路,县尉和两位都头带着三四百明士兵,却是要血洗史家庄,要捉了史进和少华山的三位头领。史进爬上墙头和官兵对话,才知道原来是猎户李吉获取了王四身上的回书,从而告官。面对史进的质问,王四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便是小人一时醉了,忘记了回书。把如此严重的祸事竟然当做儿戏一般!或许,王四心里还在侥幸,大不了,让史进骂一顿罢了!遗憾的是,史进来到前厅,先叫王四,带进后园,抓住一刀杀了。

“赛伯当”王四之死,看似“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一般离奇、夸张,实则根本坏在了他自作聪明,妄图以一个更大的错误去掩盖此前的小错误,最终酿成无可挽回的败局,而丢了性命。倘若他当初老老实实告诉史进真相,或许还不至于惹来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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