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夏, 24歲的地下黨員趙幼芷受上級派遣,打入國民黨上海淞滬警備司令部稽查處,做中文打字員工作。她的任務是:準備長期埋伏,蒐集敵人的一切活動的情報,儘可能破壞敵人的反動活動計劃。

稽查處在形式上是警備司令部的一個機構,並服從它的指揮,但實質上,它是軍統頭子毛人鳳的保密局直接指揮的特務機構,執行保密局的一切指令,是敵上海反動機構的“心臟”。

趙幼芷打入稽查處後,即着手瞭解周困的環境和人員的出身、個性、特點、反共程度,並研究怎樣適應這樣的環境。

由於她過慣了學校生活,單調有序,現在成了一名“軍人”,要適應國民黨社會的尊卑意識,必須僞裝自己。

一方面,年輕漂亮的趙幼芷裝扮出“摩登小姐”的模樣和作風,例如愛看電影、愛玩、講究服飾等。另一方面,她又把自己的個性表現得老實、單純、容易接近,但又愛管閒事,有時還耍點小脾氣。但在工作上卻表現得非常認真負責、積極主動,打字的速度既快又準確。

一段時間後,趙幼芷便取得了二課課長、股長、繕校室主任等上司的好感。過了一段時間,她又按照組織上的安排,介紹了另一名地下黨員、22歲的漂亮姑娘柳茂才進入稽查處“潛伏”。

繕校主任喜討好上級,邀功請賞,貪小便宜。針對此人特點,趙幼芷和柳茂才還代他抄寫急件等,幫他得功。由於她倆“忠心耿耿”的服務,打字質量又好又快又無誤,情報課的每年情報總結由副課長直接請她們打印,不少原來不經她們手的材料“主動”送給她們,以至連一些課長、股長的私人信件亦常請趙、柳二人打印。

在稽查處內部,有一個《保密防奸條例》,由其內部的肅奸組專門負責執行。《條例》中對付和防止“共匪”打入,主要是要求所有工作人員遵守法規,制訂循環監視辦法,指定專人任祕密督察,負責小單位內被監視者的言語行動,隨時檢查辦公室抽屜及宿舍。並要每一工作人員實行連坐,每星期彙報一次等。

在這樣的一個環境裏工作,等於天天是在老虎嘴裏過日子。趙幼芷下定決心,不怕危險、沉着堅定地堅持鬥爭,嚴格遵守組織規定的紀律,努力完成組織上交待的任務。

趙幼芷在稽查處蒐集情報的主要手段,是充分運用一架打字機。“打字員”是個極普通的職務,在稽查處的軍銜最高也不過是個中尉。可坐在這張打字椅上,不斷地敲着打字機的機頭,就能獲取到上呈保密局,下發警備司令部各處和各區稽查大隊,以及送發給警察局、工福會等有關反動機構的公文,能比較全面真實地瞭解敵情動態。

趙幼芷和柳茂才打入敵特內部工作的兩年時間裏,獲取了數百件絕密情報,其主要內容大致可分以下幾類:

1、重大專案的絕密情報,比如:新四軍在上海的主要貿易機構上海“大華公司”,被國民黨警察局和稽查處破壞的前後經過及結案報告。其中有原系蘇中地委書記金柯被捕後叛變,帶領稽查處特務捕捉該公司上海負責人忻元錫的重要情報。趙幼芷將其迅速轉給組織上,通報有關方面發出警報後,忻元錫未遭逮捕。這一情報的底稿,還爲解放後江蘇省高級法院捕判金柯死刑,提供了有力罪證。

2、直接指向中共在上海活動的絕密情報,包括逮捕中共人員呈報保密局之代電及名單,歷次破獲中共人員名冊;稽查大隊拘押人犯的報告等。

3、有關於稽查處自身情況的情報包括:呈報保密局關於稽查處情報工作概況;呈保密局的關於稽查處年度工作年報;稽查處各級人員名冊;稽查處各級人員照相底片及稽查處歷任頭子及各級人員大張照片等。

4、涉及敵潛伏佈置的情報,包括:保密局派員疏散名冊;稽查處官佐僞造國民身份證之化名名冊;各稽查處大隊官佐化名名冊等。

5、其他如“淞滬警備地區工事構築要圖”、每月召開的敵“黨、政、軍、警、憲、特的聯席會議記錄”,敵內部發行的“舊日情報”等。

1948年後,在趙幼芷之前打入稽查處的付亞娟被叛徒過烈民出賣而被中統逮捕。第二天組織上得知此消息,感到情況非常嚴重,認爲付亞娟雖是被中統特務所捕,萬一她在稽查處的身份暴露,後果將不堪設想。爲此,當晚地下黨直接聯繫人陳來生與趙幼芷悄悄見面時,要她和柳茂才立即撤出稽查處。

當時趙幼芷考慮到“中統”與“軍統”是有矛盾的,這兩個機構對逮捕的人是互不通氣互相保密的,只要付亞娟自己不暴露,稽查處未必會知道。如果趙幼芷和柳茂才二人突然同時撤出,反而會引起敵人的懷疑,同時亦就從此失去這個獲得重要情報來源的陣地。

趙幼芷向陳來生提出,柳茂才比自己年齡小,家有老父老母,不如暫時找個藉口躲避一下,自己則堅持工作。

經反覆研究商量,最後陳來生同意趙幼芷這樣做,並商量好措施對策,準備好萬一被捕時的口供,停止用文字收集情報的方法,不給敵人抓到任何把柄。一旦付亞娟身份暴露,她倆就立即撤退,不要猶豫。

按照這一指示,趙幼芷暗地裏做好撤走的一切準備,表面上仍一點不動聲色,沒有發現異常情況。但當時情報課內有那麼兩三個特務,似真非真地好幾次說:“柳小姐怎麼沒有來上班,是不是到四明山看她娘去了?”又說“柳小姐是四明山派來的”等等。

趙幼芷故作鎮靜地有時也似真非真或開玩笑似的給以還擊:“你喫飽飯拉三句不離本行”,“還是去問問你自己吧,當心點”。

看趙幼芷毫不在意的樣子,特務們沒趣地走了。

一段時間後,確定敵人沒有發現付亞娟被捕。付亦以“逃婚”爲由來信辭職,這段危機總算過去了。不久柳茂才也來複職。堅守陣地的目的實現了。

上海解放前一星期,稽查處的主任祕書,特地找她們去談話。起初她倆還有些緊張,擔心被發現了什麼,便互相鼓勵要保持最後的鎮靜,不動聲色。

一見到她們,主任祕書一開口就帶有威脅的口吻說:“你們是否跟我們一起去臺灣?”

趙幼芷和柳茂才互相看了一眼,都說:“我們是女的,家裏的父母捨不得我們走,不能去臺灣。”

主任祕書又說:“你們兩位在稽查處工作這麼長時間,知道的情況很多,如果共匪來了,你們不能向共匪提供什麼情況,否則你們當心點,我們有人留在上海的。”

趙、柳二人回答道:“我們不懂什麼別的,只想賺點錢用。”

談論很快結束,她倆回到辦公室噓了一口氣,恢復了正常狀態,繼續留在早已在混亂中的稽查處。

1949年5月24日下午,解放軍已到達龍華,趙幼芷和柳茂才一前一後離開了那已不存在的特務機構,與陳來生會面,宣告她們終於堅持到上海解放的最後時刻,完成了上級交給她們的潛伏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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