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無人能解釋的讖語之一“虜馬飲江水,佛狸卯年死”,真靈驗啊
比賽僵持到天黑,宋軍又用木桶裝着士兵,縋出城外,驅散車後的魏軍,把車拉進城來。
拓跋燾氣得差點吐血。
第二天,動用了無數衝車來攻城。
該衝車前端裝有大鐵錐,從遠遠的地方推動車子,不斷加速,等靠近了城牆,推車的士兵猛一放手,車子依靠慣性,狠狠衝向城牆,車前的大鐵錐“砰”的一聲,撞在牆上,火星亂冒,地動山搖。
上千數百的衝車此前彼後,連接不斷地撞城,“砰砰”巨響不絕於耳,情形確實可怖。
但沈璞的城防設施實在太強了,盱眙城雖不能和統萬城相比,但工程質量堪稱一流。
城牆堅固,衝車每一次斫撞的地方也不過濺起些塵土,僅此而已。
盱眙城就象一塊屹立在海岸邊的巨礁,那些衝車,不過是拍打向巨礁的小浪花,根本無傷大礙。
衝車的幾輪撞擊下來,城上的宋軍驚魂稍定,放下心來,只管朝推衝車的魏軍放箭,羽箭密密麻麻飛來,鋪天蓋地,亂如飛蝗,魏軍鬼哭狼嚎,慘叫聲聲,一大片一大片的倒下。
遠遠在後面掠陣的拓跋燾急眼了,一跺腳,不要衝車了,架設雲梯,肉薄登城!
魏軍也殺紅了眼,哇哇怪聲着,前赴後繼,不要命地向城上爬,前面的掉下去,後面跟着上,沒有一個退卻的。
狠人臧質根本不可能被這種不要命的瘋勁嚇倒,你們要來送命嗎?好,老爺成全你們!
他下令宋軍往下砸石頭,砸,給我狠狠地砸。
又安排士兵用鐵叉把魏軍的雲梯掀翻,那些攀爬在梯上的魏軍如同下鍋的餃子一樣,紛紛揚揚地跌在地下,骨折肉爛,塵土飛揚。
其實,這種不要命的攻城法效率最低,損失的成本最高。
但頭腦簡單的拓跋燾也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了。
攻城戰,向來就是他的短腿科目。
而且,他現在的頭腦已經給怒火燒昏了。
所以,這種愚蠢的攻城法竟然用了一個多月,魏軍被殺傷的人員高一萬之巨,死屍堆積幾乎和城牆一樣高,魏軍的高陽王本來站得遠遠的看熱鬧,不知哪個宋軍,弓力強勁,竟然也將他就地射死。
拓跋燾軍中的那點存糧基本已經喫光,又擔心其他州郡的宋軍截斷了北歸的退路,春季瘟疫流行,軍中因病而死,非戰鬥死亡的人數更多。
二月二日,不得不解除對盱眙的包圍,焚燬攻城器具,灰溜溜地走了。
臧質準備要尾隨追擊,沈璞制止說:“不要,我們的兵力就這兩三千人,人家好歹也有十多萬人,固守城池是可以,要在野外爭鋒,根本不可能。”
臧質由此作罷。
臧質未能出城追擊,擴大戰果,龜縮在彭城的七八萬宋軍居然也不敢出城追擊。
魏軍經過彭城時,有探子向江夏王劉義恭報告說:“胡虜正驅趕着我國萬餘百姓在安王陂宿營,離彭城有幾十裏,我們若去追擊,正可以全部俘獲。”
各大將都紛紛請求出擊,膽小如鼠的劉義恭不許。
此次戰爭,魏人連破南兗、徐、兗、豫、青、冀六州,殺傷不可勝計,抓到青壯年立即斬首或攔腰砍斷,捉到嬰幼兒則用鐵矛刺穿,貫於槊上,盤舞以爲戲。
所過郡縣,赤地無餘。
春天燕歸,找不到房梁,只能築巢於林木。
而魏之士馬也死傷過半,國內怨言大起。
戰爭雖然結束了,但它留下的影響是深遠的。
表面上,北魏勝利了,勝得很漂亮;南宋敗了,敗得很慘重。
但事實並非如此。
在這次戰爭中,南宋所奪關中的弘農、潼關諸地,全部被北魏收回。
北魏軍長驅直入,雖然掃蕩了南宋江淮六州之地,甚至進逼到南宋京師建康,但退軍之後,六州也全部回到了南宋手中。
雙方所控制的地盤面積還原爲戰前狀態,都沒有什麼改變。而因爲這次戰爭中,雙方的兵馬將士都死傷無數。
南宋方面,就不用多說了,除了精銳部隊被打散,還有整支整支的部隊被殲滅,更有成千上萬無辜的百姓被捲入到戰爭中,被殘忍的魏軍屠殺,南宋的生產力遭受到了極大的破壞,在以後相當長的時間內得不到恢復,可謂生靈塗炭。
北魏方面,除了在戰爭中死亡的士馬,更多是隱性的,比如飢餓、瘟疫等。按照史書上的說法,能夠平安北返的魏軍將士,只有戰前的一半。
真應了那句話,狗咬狗,一嘴毛。
雙方其實都是輸家。
意識到這一點,一向囂張跋扈的拓跋燾懊悔不盡。
拓跋燾這年其實只有四十三歲,可自班師回到了平城,一下子就蒼老了許多。
莫非,真應了童謠中那一句“虜馬飲江水,佛狸卯年死”?
彷彿受了某種心理暗示,拓跋燾的心情低落到了極點。
然而,讓他意想不到的是,他一向信任加寵愛的太子拓跋晃竟然暴疾身亡。
這個太子,精明能幹,這些年來,拓跋燾東征西討,基本沒怎麼在京城,許許多多國家大事,都是由太子一手打理,整個北魏國家的臣民都相信,太子拓跋晃將來絕對是個合格和稱職的皇帝。
可是,他卻病死在青春期!
這一年,才二十四歲。
白髮人送黑髮人,真是人間至痛!
拓跋燾很受傷,內心在流血。
他的性情突然變得古怪起來,原本,他的脾氣就很火暴,這時候,就更變得不可理喻,常常遠端發怒,動輒就拿身邊的人出氣。
而且,對於太子的死,他有些懷疑,懷疑內有隱情。
實際上,太子卻是被他嚇死的。
原來,跟以往一樣,拓跋燾這次攻南,仍由太子拓跋晃監國。
拓跋燾有個心腹太監,名叫宗愛。太監,文不能提筆,武不能提槍,南征沒他什麼事,也留在宮中。
宗愛趁拓跋燾不在,便以拓跋燾的名義幹了許許多多違法亂紀的事,他和太子的關係搞得很緊張。拓跋燾剛回來,他就惡人先告狀——當然,他知道拓跋燾寵信太子,並沒直接說太子的不是,而是給太子的部下構陷了不少罪名。拓跋燾心情不好,也就沒怎麼調查,按宗愛提交的名單,將那些人悉數處死。
太子拓跋晃經受不起驚嚇,死了。
拓跋燾似乎察覺了什麼,將懷疑的目光鎖定在宗愛的頭上。
宗愛大受驚嚇,但他的心理素質比太子拓跋晃強多了,嚇不死他。
爲了自救,他潛入皇帝寢宮,將熟睡中的拓跋燾一刀殺死了。
需要補充一點的是,拓跋燾被害這一年,是南征後的第二年(元嘉二十九年,公元452年)的二月初五,這一年,並不是卯年(元嘉二十八年,公元451年,爲辛卯年)。
所以,所謂童謠一類東西並不可信。
宗愛殺死了拓跋燾,對外宣稱皇帝急病發作駕崩,並以慕容皇后的名義,迎立拓跋燾之子南安王拓跋餘爲皇帝。
不過,拓跋餘和宗愛相處並不愉快,即位之初,因爲感激宗愛,就封他爲大司馬、大將軍、太師、總督中外諸軍事、馮詡王。可是不到半年,就後悔了,看不慣宗愛牛氣哄哄的樣子,要削宗愛的權力。
宗愛大怒,爺能立你,就能廢你!
他在劉宋元嘉二十九年(公元452年)十月初一日,趁拓跋餘拜祭祖廟沒有防備,派出刺客幹掉了拓跋餘。
但宗愛沒想到的是,十月初三,他就被驚覺過來的北魏大臣捉了起來砍掉了。
成爲北魏第五任皇帝的是原太子拓跋晃的長子拓跋濬,史稱北魏文成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