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是最講究傳承的,“傳統”是我們日常工作生活使用率非常高的一個詞。可能這就是我們中華文明得以傳承不斷的原因之一吧!

中國的書畫藝術則以他獨特的方式進行着文化的傳承。中國書畫與西方繪畫除了在工具和材料上的區別以外,最大的區別就是落款、題跋和鈐印。落款、題跋和鈐印既能讓我們知道作者是誰,又能告訴後人這副作品都經過誰的手收藏過,有怎樣的故事,這就使得書畫就成了文化傳承很好的載體。

其實,在宋朝之前,畫家是少在畫面上落款留名的,後來逐漸有了這個習慣,也是用小字寫在很隱蔽的地方,一般人很難注意到。真正敢在畫面上光明正大留下文字的人還是宋徽宗趙佶,他的“天下一人”雖然“瘦金”,但是,也頗具唯我獨尊的氣勢。宋代文人畫的興起,真正讓詩書畫印統一到一起,成爲一種具有豐富表達的藝術形式,一直傳承到今天。

趙佶花鳥畫上標誌性的落款

要說在畫上題跋的最高境界,那還得說愛新覺羅弘曆,就是後人稱爲“毀畫狂魔”的乾隆皇帝。他題跋之所以能達到最高境界有兩個條件不能少,第一,他有能力收集歷代名人書畫;第二,他喜歡寫詩,據說一生作詩4萬餘首。

有一次,乾隆得到一幅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後來證明不是原作),沒事就在上面題詩鈐印,最後這幅畫就成了下面這樣,乾隆就像做填空題一樣,填滿了所以空白之後,就在不空白處擠縫,再看這幅畫時,已經是陰雲密佈了。

被乾隆題花了的的《富春山居圖》局部

乾隆題畫也不是瞎題,畢竟乾隆也是一位飽學之士,他的題畫詩往往都是自己對畫面和作者的理解,力求詩能貼切並昇華畫的主題和意境。在唐伯虎人物山水冊中有一副《蘆艇》,乾隆題詩:“水淺無妨且泊之,西風明月荻參差,最欣逸士詩中畫,貌得郎中畫裏詩”。前兩句主要是畫面景色的描寫,後兩句就是自己情感的抒發。

乾隆題詩的唐寅作品《蘆艇》

乾隆是個很務實的人,他的做事準則是在其位就必須謀其事,當一天和尚撞好一天鐘。他對官員們的隱士思想很是反感,不但是當朝的官吏,古人他也不放過。

文徵明《琴鶴圖》落入乾隆手中,畫中畫的是主人在山中隱居,門前有白鶴駐足,一位朋友攜帶着琴前來拜訪。文徵明自己題詩:“流水高山堪寄興,何須城市覓知音。”詩中說在高山流水之間,有此雅興,幹嘛還往城市裏跑。而乾隆對此頗爲不屑, 題詩:“蕭齋綠樹蓋重陰,家事無他鶴與琴。”很明顯他是再說,這就是個大宅院,這人在家閒的沒事幹就彈彈琴,最多就是說明主人家世顯赫,生活富裕。對文徵明的隱士意趣完全置之不理。

文徵明《琴鶴圖》

這還不算完,在文徵明《松蔭聽瀑圖》中,乾隆也作了一首七言詩。詩中寫道:“爲愛泉聲滌垢思,不簮不履坐厜㕒。山莊曾學斯人聽,卻愧中涓供奉隨。”(《御製詩》三集卷十二)詩中乾隆是非常反對拿着朝廷俸祿,掌握着權力不爲百姓辦事,只想自己閒情逸致的隱士思想。由此看見,乾隆題畫除了讚歎、抒情還有與古人思想交鋒的一面。

除了像乾隆一樣在畫面上找地方蓋印題詩,大多數人都是知道先來後到的,一般都是在欣賞完了,將感想寫在旁邊,地方不夠了就接一塊紙繼續,而且有些古人寫字畫畫還要專門留出一塊白紙,就等你來提跋呢。

題跋還能提升作品價值,如果題跋人也是很有來頭的,即使是無名之作,價值也會因爲大V點贊瞬間飆升。蘇軾的《寒食帖》上黃庭堅的題跋就比較有意思,黃既感嘆蘇的書法水平之高,又表現出不服之氣。

黃庭堅爲蘇軾《寒食帖》題跋

經過時間的洗禮,一幅書畫作品在不同人手裏流過,因爲不斷有人加入自己的感受和墨跡,每個階段都呈現不同的面貌,每一次題跋鈐印都相當於對作品的又一次再創作。所有的傳承都記錄在每一次題跋中,給我們這些後學提供了清晰脈絡,一幅書畫幾乎就是一部書畫斷代史,讀懂了書畫題跋對我們學習創作有着極大的幫助,就如同現在的經典點評比內容更有吸引力一樣,書畫題跋也有着很多經典之作。

書畫提跋對書畫鑑定也有幫助,這也是書畫造假一定要把牛人大V提跋一併都造了,否則一眼就被人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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