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臺已停止發貨，公司相關負責人被警方控制 起底直銷“巨頭”華林酸鹼平：一年吸金39億

魏婕，孫吉正

由權健事件發軔的保健直銷行業監管風暴仍在繼續。近日，隨着華林酸鹼平河南商丘總部被查封，這一投訴量超權健一倍的保健品直銷行業“巨頭”漸漸浮出水面。

《中國經營報》記者調查發現，和權健、然健環球類似，華林酸鹼平在運作過程中同樣存在誇大宣傳、超出經營範圍、產品及模式存疑等問題。

1月15日，河北省黃驊市聯合調查組通報，初步查明，華林公司涉嫌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目前主要負責人和相關人員已被警方控制。

截至發稿，在淘寶會員官方店、京東以及部分微店，華林酸鹼平的產品依然有售。不過據記者瞭解，經銷商都在以打折、“買一送一”的方式清理存貨。“平臺已經不能提貨了，公司被查之後只有存貨可供出售。”湖北武漢一名華林酸鹼平的經銷商告訴記者，接下來唯一能做的就是積極配合調查。

產品安全性存疑

“我們不是醫生，但我們有一雙神奇的帶電的手可以幫您打通經絡”，在名爲“酸鹼平華林總部”的微信認證公衆號上，該公司宣稱DDS（生物電滲析按摩技術）能使細胞重新排列，達到防病、治病的目的。

廣東省現代健康產業研究院院長張詠在接受《中國經營報》記者採訪時表示，“華林酸鹼平作爲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卻從治療疾病的角度宣傳產品，不符合直銷法，而且酸鹼平衡理論也沒有科學依據。”

除電療機之外，華林酸鹼平還有一系列以苜蓿爲主要成分的酵素類產品。記者在國家藥監局的網站上查詢發現，華林酸鹼平的苜蓿酵素品種明細屬於果蔬固體飲料，並不屬於保健食品。

湖北省第三人民醫院內科主治醫師侯保健在看過該產品的配料表後告訴記者，宣傳中的保護心腦血管、延緩衰老等功效，純屬無稽之談。

侯保健告訴記者，所謂“人體有酸鹼之分，偏酸性體質會導致包括癌症在內的各種疾病”是一個僞概念。值得注意的是，2018年11月，美國“酸鹼體質”創始人羅伯特·歐陽（Robert O． Young）被聖地亞哥法庭判處賠償一名癌症患者1.05億美元，並當庭承認“酸鹼體質理論”是個騙局。

此外，華林酸鹼平所銷售的產品質量及安全性也存疑。2017年9月，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總局公佈了省級食品安全監督抽檢不合格產品，華林酸鹼平的水果酵素苜蓿複合粉被查出鉛超標。

據齊魯網2001年6月14日的一則報道，濟南市十六里河鎮的李先生在使用酸鹼平生物電DDS按摩器按摩時，因爲按摩器漏電致死，而按摩器上的生產廠家正是河北華林酸鹼平生物技術有限公司。另外，裁判文書網的一份判決書顯示，天津武清區居民張玉俊在使用酸鹼平生物電DDS按摩器時意外身亡，天津市公安局物證鑑定中心認定符合電擊死亡。經鑑定，按摩器的按摩墊存在帶電電壓偏高、泄露電流偏大等物證特徵，不符合相關標準要求。

經營合規性存疑

根據商務部直銷管理平臺信息顯示，河北華林酸鹼平生物技術有限公司於2015年2月取得直銷經營許可證，直銷產品只有化妝品一類8款產品，包括護手霜、洗面奶等。但根據其微商城的產品展示來看，華林酸鹼平實際在售的產品包括15種口服產品、16種外用產品以及6種儀器系列產品，比如DDS按摩器、酸鹼平酵素、泥療膏等產品均不包括在准許的直銷產品中。

記者發現，在2016年6月商務部網站公衆留言區，曾有網友提問華林酸鹼平公司生產的酸鹼平DDS美容養生按摩器是否爲合法直銷產品，官方明確回答是“河北華林酸鹼平生物技術有限公司目前被批准的直銷產品沒有保健器材”。

另外，根據前會員吳明提供的產品照片來看，華林酸鹼平的一些產品並不是由該公司或控股子公司生產的。比如一款名爲苜蓿酵素的固體飲料，由張家港保稅區互衆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生產。記者發現，該生產廠家與河北華林酸鹼平並不存在控股關係。對此，吳明曾去商丘食品管理中心舉報，該中心工作人員稱，由於苜蓿粉的生產地不在本地，無法受理，他又向黃驊市管理局舉報，該局工作人員稱要去商務部直銷管理部舉報。

成都中研律師事務所律師馬健指出，商務部發布的《直銷產品類別及生產指引》中規定，直銷產品應當符合《直銷管理條例》規定，由直銷企業或直銷企業的母公司、控股公司生產。除此之外，直銷企業不得銷售委託加工的產品。

另外，資深反傳銷專家李旭表示，直銷產品範圍包括：化妝品、保健食品、保潔用品、保健器材、小型廚具等5類，但華林酸鹼平銷售的只是普通食品，並不是保健食品，超出了法律允許的經營範圍。

在直銷行業管理官網上，華林酸鹼平的分支機構爲浙江、滄州、吉林、貴州、廣西共5個，37家養生館、副食店、按摩店以加盟/授權的形式作爲服務網點，在冊直銷培訓員僅有1名。但根據華林官網信息及會員描述，華林酸鹼平在河北黃驊市、河北保定市、杭州千島湖等地都有總部。吳明告訴記者，所謂的服務點其實就是會員合夥開的理療館、按摩店等，有些店都沒有辦營業執照。

李旭認爲，華林酸鹼平的操作明顯違規，《直銷管理條例》第三章第十六條規定，未與直銷企業或者其分支機構簽訂推銷合同的人員，不得以任何方式從事直銷活動，直銷員向消費者推銷產品時，應出示直銷員證和推銷合同。華林酸鹼平在冊直銷培訓員只有1名顯然是不合常理的。

酸鹼平前會員鄒平告訴記者，華林酸鹼平的獎金制度分C、B、A、W四個級別。C級入門費1.25萬元，B級入門費2.5萬元，A級入門費5萬元，W級入門費10萬元，分別能發展9、10、11、11層會員。繳納1.25萬元才能學習所有技術，繳納2.5萬元、5萬元及10萬元纔有資格參加公司的分房、福利等制度。而且華林公司實行週薪、雙軌制獎金。一人可發展兩個下線。以2500元爲一個獎金單元，發展一個1.25萬元入門費的人員可獲獎金500元，只有同時發展兩個人員纔可獲對碰獎獎金1000元。下層同時有兩個區才能對碰拿獎金，下層人員採取倍增的模式依次類推。

李旭指出，雙軌制是傳銷體系中典型的計酬模式，符合傳銷“繳納入門費取得入會資格、團隊計酬、發展下線”的三大特徵。在雙軌制的獎勵制度中，獎金的收入主要來源於左右區的對碰，在實際的日常運作中有99%以上的經營者左右區是不平衡的。“當大多數的經銷商無法完成考覈時，就會從經營者的身份變爲消費者，在這種考覈方式下誕生了大量的‘直銷難民’”。

華林酸鹼平並不是第一次被指涉嫌傳銷。《中國經營報》記者查閱裁判文書網發現，早在2014年，任丘市人民法院就對“以河北華林酸鹼平生物技術有限公司的名義發展傳銷組織，組織領導七十餘人蔘加傳銷活動”的12名組織者處以羈押並罰款的判決。2017年9月，有媒體報道華林酸鹼平公司在陝西西安涉嫌傳銷被公安機關查處，華林酸鹼平公司陝西分公司老總與多名骨幹被西安市經開分局刑拘。

2018年5月，國家工商總局反壟斷與反不正當競爭執法局發佈2017年直銷企業投訴情況，河北華林酸鹼平生物技術有限公司以33件投訴高居榜首。第二名是權健16件，華林比權健多出一倍不止。記者依據華林集團官網上提供的聯繫方式給各總部負責人撥打了電話，這些電話有的關機，有的聽聞是記者之後就掛斷了電話。

瘋狂吸金

據澎湃新聞報道，華林酸鹼平在2016年，即拿到直銷牌照的第二年，業績就做到了36億元，在全國數百家直銷企業中排名第十三位。2017年，這一數字增長到了39億元。

吳明告訴記者，華林每半個月就會組織會員們“充電學習”，學習費200元，住宿費加上生活花銷大概爲1000元，每次培訓至少2000人，高層每培訓一次就有大約24萬元的收入。

湖北武漢一名經銷商孫梅告訴記者，她加入酸鹼平兩年了，但其實根本沒掙到錢，還虧了20多萬元，“現在自己家裏還囤着7萬元的貨不知道怎麼處理。”

如果沒有此次監管風暴，華林酸鹼平或許還將繼續向全國各地蔓延。官網顯示，2018年12月7日，華林集團簽約了金沙園區的區域性總部建設項目，計劃投資2億元，用於建設DDS美容養生按摩器生產車間。投產後年產酸鹼平DDS美容養生按摩器6萬臺。另外，華林集團官網信息顯示，在原有八大總部基礎上，貴州茅臺鎮、山西原平、四川廣安等總部都在加緊謀劃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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