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燕音羽

在翻閱《諸蕃志》的時候,“三佛齊”這個名字不斷出現,我很好奇這是個什麼樣的國家。

一個物產豐富得就像能隨處撿到的帝國,

一個視國王如神佛,保留着爲國王殉葬習俗的帝國,

一個掌握着溝通太平洋與印度洋的咽喉要道的帝國,

一個經常和闍婆國打仗,最後卻被另一個國家——馬六甲王國滅亡的帝國,

它的人民是曾經是怎麼生活着的,這點讓我十分好奇。

【譯文】

三佛齊國

人殉,物產豐富,掌握海上咽喉要道的國家,來聽三佛齊國的歷史

三佛齊,位於真臘國和闍婆國之間;分轄15個州,在泉州的正南方。

冬天順風行船,從泉州出發,大概要一個多月才能到達三佛齊國。

凌牙門有(在現在的新加坡)有三分之一的商人剛剛進入該國(原文這裏有缺漏)。

三佛齊國的人大多數姓蒲。

國都用磚頭疊起來砌成城牆,城池周長有幾十裏。

國王出入乘坐船隻,身上裹着粗布,頭上遮着絹布做的傘,身邊有武裝侍衛守護着。

三佛齊國人散居在城外,有的人生活在水中竹排上,竹排上鋪着木板,屋子上蓋着茅草。他們不交賦稅。

人殉,物產豐富,掌握海上咽喉要道的國家,來聽三佛齊國的歷史人殉,物產豐富,掌握海上咽喉要道的國家,來聽三佛齊國的歷史 馬來西亞的海域中現在還生活着一羣巴瑤族人。他們以舟爲家,一輩子幾乎沒怎麼離開過海洋,過着遊牧民族一般的生活。他們在海上搭建起聚居村落,出行只靠小木船。

當地人都熟悉水戰、陸戰,如果爆發戰爭,他們可以隨時加入軍隊。

他們由自立的酋長帶領,都自備武器、乾糧,對敵是一副拼命三郎的作風,彪悍程度在各國能排第一。

國家不使用銅錢,買賣的時候鑿銀子來交易。

四季的氣候炎熱的天氣多寒冷天氣少,家裏養的牲畜種類和中國差不多。

當地出產有花酒、椰子酒、檳榔蜜酒,這些種類的酒都不是用酒麴來釀造的,但是喝了都容易醉。

他們一般用外國文字書寫平時的書信,印章做成國王的指環形狀;但是上奏的表章則使用中國文字。

國家的法律很嚴厲,犯有姦淫罪名的男、女都會被處以極刑。

國王死掉以後,所有人都剪掉頭髮穿上孝服;

國王的隨從每個人都願意殉葬,其他人把木柴堆起來燒,燒得火勢熊熊的時候,隨從們就會跳到火裏自焚,這被稱爲“同生死”。

人殉制度在我國也算是歷史悠久了。商朝已經發展成天子要有數十到數百人殉葬。安陽殷墟商王陵墓區的一座大墓中就有360多個奴隸殉葬,其中大多數是青少年和兒童。這樣殉葬幾百人的大墓還不止一個。兩漢之後逐漸用陶俑來代替活人殉葬,但是明朝朱元璋再度開啓人殉的風氣,幸好明英宗(土木堡之變被俘虜那位)臨死前將這個制度廢除了。幸好我們生在一個沒有殉葬制度的時代。

有一種佛叫金銀山,佛像是用黃金鑄造成的。

人殉,物產豐富,掌握海上咽喉要道的國家,來聽三佛齊國的歷史

每當國王登基的時候,人們按照國王的身體樣貌先用黃金鑄造一個金人,然後用黃金器皿來供奉金像,態度非常恭謹。

這些金像、器皿各自雕刻上說明文字,子孫後代不能損壞它們。

三佛齊的人如果病重,他們就會把和自己體重相等的銀子施捨給國家內其他窮苦人家,祈求可以晚死。

民間稱國王是龍精,不敢喫大米,只喫沙糊,否則的話,天氣會幹旱,米價會上漲。(這句翻來翻去,總感覺不通。)

國王洗澡的時候要用薔薇露,用水洗澡的話就會有澇災。

三佛齊有一頂百寶金冠,非常沉重,每當到大朝會的時候,只有國王能戴,其他人都不能勝任。

國王傳位給王子的時候,就會把王子們聚集起來,讓他們戴這個金冠,能承受得住的王子就能得到王位。

這就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的真實版麼?再想一下,這些王子的脖子要多粗才能承受得了這頂金冠啊?

相傳以前三佛齊國的地面突然下陷出現一個大坑,數萬頭牛成羣結隊從坑裏奔出來,一直跑到山中,人們爭先恐後地捕捉它們喫掉。

後來人們用竹子木頭堵住這個大坑,就再也沒有牛跑出來了。

看完這個傳說,我覺得這應該是當地的人根據地震編造流傳下來的故事。印尼位於太平洋地震帶和歐亞地震帶的交界處,大陸板塊在這裏交接,地震和火山活動頻繁。也許是當地地震後,動物們到處尋找安全的地方,人們趁機捕捉這些動物,於是把這事流傳了下來。

本地特產有:玳瑁、龍腦、沉速暫香、粗熟香、降真香、丁香、檀香、豆蔻。

除了這些本地特產,還有大食(阿拉伯帝國)等其他國家出產,但是匯聚到三佛齊的特產:

珍珠、乳香、薔薇水(香水名)、梔子花、膃肭臍(中藥名)、沒藥、蘆薈、阿魏(中藥名)、木香、蘇合油(藥物)、象牙、珊瑚樹、貓兒睛(貓眼石)、琥珀、番布、番劍等等。

外商來經商買賣,主要用金銀、瓷器、錦綾、纈絹、糖、鐵、酒、米、幹良姜、大黃、樟腦等東西來交易。

三佛齊國在海中央,掌握了各國航海的交通要道。

人殉,物產豐富,掌握海上咽喉要道的國家,來聽三佛齊國的歷史從三佛齊國的位置來看,它掌握的這條航海通道應該是現在的馬六甲海峽。馬六甲海峽位於馬來半島和蘇門答臘島之間,是溝通太平洋和印度洋的重要水道,通航歷史遠達兩千多年。公元7-15世紀,中國、印度和中東的阿拉伯國家海上貿易船隻,都要經過馬六甲海峽。現在它仍然是亞、非、澳、歐沿岸國家往來的重要海上通道,被譽爲“海上十字路口”。

古時候人們用鐵鎖鏈攔截船隻,防止海盜來往,操縱起來方便靈巧;如果商船到來,就會讓其通行。

近年來海盜減少,風平浪靜,所以鐵鎖鏈也撤銷不用了。

鐵鎖鏈堆積在水邊,當地人就像敬重神佛一樣敬重它。

如果有船經過,都會祭拜它。

鐵鎖鏈上塗上油,看起來像新的一樣,就連鱷魚也不敢跨過它禍害百姓。

如果商船經過它不去祭拜,人們就會坐上船一起攻打商船到死爲止。所以國家的船都聚集在這裏。

蓬豐、登牙儂、凌牙斯、加吉蘭丹、佛羅安、日羅亭、潛邁拔沓、單馬令、加囉希、巴林馮、新拖、監篦、藍無裏、細蘭,這些都是三佛齊的附屬國。

三佛齊國在唐昭宗時期纔開始和中國溝通往來。

宋太祖年間,三佛齊國一共派遣三次使者進貢。

宋太宗淳化三年(公元992年),三佛齊國向宋太宗告狀說闍婆國入侵他們,請求宋太宗向闍婆國下令停止入侵,宋太宗答應了請求。

宋真宗鹹平六年(公元1003年),三佛齊國向宋朝上書說自己國家修建佛寺來祝願真宗長命百歲,希望真宗給佛寺賜名和銅鐘。

宋真宗很讚賞他們的做法,下詔用“承天萬壽”做匾額,並且賞賜銅鐘給他們。

景德、祥符、天禧、元祐、元豐這些年間,進貢的外交使者絡繹不絕,皇帝總是下令嘉獎撫慰他們。

三佛齊國東面和戎牙路(或作重迦盧)接近。

【原文】

三佛齊國

三佛齊,間於真臘、闇婆之間;管州十有五,在泉之正南。冬月順風,月餘方至。凌牙門經商三分之一始入其國(?)。國人多姓蒲。累甓爲城,週數十里。國王出入乘船,身纏縵布,蓋以絹傘,衛以金鏢。其人民散居城外,或作牌水居,鋪板覆茅。不輸租賦。習水陸戰,有所征伐,隨時調發;立酋長率領,皆自備兵器、糗糧,臨敵敢死,伯於諸國。無緡錢,止鑿白金貿易。四時之氣多熱少寒,豢畜頗類中國。有花酒、椰子酒、檳榔蜜酒,皆非麴櫱所醞,飲之亦醉。國中文字用番書,以其王指環爲印;亦有中國文字,上章表則用焉。國法嚴,犯奸男女悉置極刑。國王死,國人削髮成服;其侍人各願殉死,積薪烈焰,躍入其中,名曰「同生死」。有佛名金銀山,佛像以金鑄。每國王立,先鑄金形以代其軀;用金爲器皿,供奉甚嚴。其金像、器皿各鐫志示,後人勿毀。國人如有病劇,以銀如其身之重,施國之窮乏者,示可緩死。俗號其王爲龍精,不敢穀食,惟以沙糊食之;否則,歲旱而谷貴。浴以薔薇露,用水則有巨浸之患。有百寶金冠,重甚;每大朝會,惟王能冠之,他人莫勝也。傳禪則集諸子以冠授之,能勝之者則嗣。舊傳其國地面忽裂成穴,出牛數萬成羣,奔突入山,人競取食之;後以竹木窒其穴,遂絕。

土地所產,玳瑁、腦子、沉速暫香、粗熟香、降真香、丁香、檀香、荳蔻外,有真珠、乳香、薔薇水、梔子花、膃肭臍、沒藥、蘆薈、阿魏、木香、蘇合油、象牙、珊瑚樹、貓兒睛、琥珀、番布、番劍等,皆大食諸番所產,萃於本國。番商興販,用金銀、甆器、錦綾、纈絹、糖、鐵、酒、米、幹良姜、大黃、樟腦等物博易。其國在海中,扼諸番舟車往來之咽喉。古用鐵■〈糹索〉爲限,以備他盜,操縱有機;若商舶至,則縱之。比年寧謐,撤而不用;堆積水次,土人敬之如佛。舶至,則祠焉;沃以油則光焰如新,鱷魚不敢踰爲患。若商舶過不入,即出船合戰,期以必死。故國之舟輻湊焉。

蓬豐、登牙儂、凌牙斯、加吉蘭丹、佛羅安、日羅亭、潛邁拔沓、單馬令、加囉希、巴林馮、新拖、監篦、藍無裏、細蘭,皆其屬國也。其國自唐天佑始通中國。皇朝建隆間,凡三遣貢。淳化三年,告爲闍婆所侵,乞降詔諭本國;從之。鹹平六年,上言本國建佛寺以祝聖壽,願賜名及鍾。上嘉其意,詔以「承天萬壽」爲額,並以鍾賜焉。至景德、祥符、天禧、元佑、元豐,貢使絡繹,輒優詔獎慰之。

其國東接戎牙路(或作重迦盧)。

《諸蕃志》作者

趙汝適(1170—1231年),字伯可,宋太宗八世孫。祖籍河南開封,祖父南渡後,於紹興初定居臨海(今屬浙江台州)。

紹熙元年(1190年),趙汝適以祖上遺澤,補將仕郎。嘉定十六年(1223年),知南劍州。次年轉朝奉大夫、朝散大夫、提舉福建路市舶司。寶慶元年(1225年)七月兼權泉州市舶使,十一月又兼知南外宗正事。

趙汝適在泉州期間,泉州海外通商貿易正值興旺。他初任泉州市舶司提舉時於“暇日閱諸蕃圖”並“詢諸賈胡,俾列其國名,道其風土與夫道理之聯屬,山擇之蓄產,譯以華言。”寫成《諸蕃志》2卷。

《諸蕃志》

上卷爲《志國》篇,記海外諸國的風土人情,下卷爲《志物》篇,記海外諸國物產資源,共收45篇,約9萬字,爲後來《宋史・外國列傳》所本。

它記載了東自日本、西至東非索馬里、北非摩洛哥及地中海東岸諸國的風土物產,並記有自中國沿海至海外各國的里程及所需日月,內容豐富而具體。

該書有關海外諸國風土人情多采自周去非《嶺外代答》的記載,有關各國物產資源則多采訪於外國商人。

其中雖然不免有錯訛,但就全書史料價值來說,仍不失爲記述古代中外交通的佳作,並經常爲後來的史地學家所引用。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