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好在趙光義也在現場，並且相信飼養員不會私吞象膽，他讓飼養員去把徐鉉叫來。更多志同道合的參選人員來找徐鉉，帶着他們的鬼故事，這些鬼事大大豐富了徐鉉下本子的內容，那些鬼精靈們也無一例外的成了徐鉉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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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朋友圈/每週二更新/宋慧敏（撰文）|

三三一

徐鉉不信因果報應，卻對神神叨叨的傳說十分感興趣，寧願信其有，絕不信其無。徐鉉喜歡驚悚懸疑的鬼故事，道聽途說引擎搜索把各種蒐集到情節寫成鬼段子記錄在隨身攜帶的小本本上，日積月累鬼話連篇。時間稍長，專注鬼神的徐鉉打通了和宇宙，和前生今世交流的通道，成了磚家。因爲自我感覺提高和專業，他更加迫切需要更多的信息，豐富自己的經驗。

朝廷準備選拔一批年富力強的人充實幹部隊伍，參加選拔的人最牽掛最熱愛最需要最迫切見到的人不是父母兄弟愛人子女，而是徐鉉，因爲他是這一季的主考官。據說兩個陌生人之間能夠攀上交情中間需要六個環節，參選人員八仙過海各顯其能，尋找和徐鉉能夠交集的有效途徑，但是收效甚微。

徐鉉給出的表情是刀槍不入，公事公辦，他興致索然地翻閱着案上工作人員送上來的參選人員的名帖，看一張扔一張。忽然，老徐眼前一道綠光，一個參選人員的簡介上寫着自己人鬼情未了的故事梗慨。

老徐馬上安排和這個考生的會見，促膝長談。參選人員繪聲繪色講起自己的恐怖經歷，徐鉉照例拿出小本本像個求知的小學生在課堂上認真做筆記。講完鬼故事，參選人員話鋒一轉：寶寶嚇壞了，還請徐大人多關照。那是自然，你不僅是帝國的人才，還和我志同道合的。

更多志同道合的參選人員來找徐鉉，帶着他們的鬼故事，這些鬼事大大豐富了徐鉉下本子的內容，那些鬼精靈們也無一例外的成了徐鉉的同事。

有個叫蒯亮的老同事，年逾九旬，一肚子的鬼故事，毛遂自薦到徐鉉門下，目的是有生之年要把這些鬼事說給徐鉉，最好能申遺。徐鉉如獲至寶，一再感嘆高手在民間，蒯亮的鬼故事充盈了徐鉉那個小本本的內容，因爲體量太大，徐鉉加了附件，索性號召昔日給他講故事的同事們，集中到一起編輯出版了一本《稽神錄》。

蒯亮作爲門客和徐鉉朝夕相處，也有一言不合的時候，徐鉉請他馬上從自己的視線中消失。蒯亮傻眼了，像他這把年紀離開徐鉉，怕是看不到下一個月的滿月。蒯亮急中生智：我是想走，但有人不想我離開，我聽見小天使在歌唱，我看見小天使揮舞着肉肉的翅膀，在這間屋子裏飛翔。徐鉉的眼睛一亮，且驚且喜且掏出隨身攜帶的小本本。在哪兒？蒯亮，你別走了，快點給我說說。

徐鉉兼具大智慧和小聰明，這些智慧和聰明源於博學，博學源於讀書和思考，知識和經驗的積累成就了徐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接地氣，通鬼神，所以從南唐到開封一路通達，許多人水土不服被淘汰了，徐鉉是水土都服他。

宋太宗趙光義皇家動物園中一隻大象就是因爲水土不服掛了，趙光義讓飼養員把大象解剖取出象膽。然而，飼養員在衆目睽睽下打開大象的肚子，卻找不到象膽。好在趙光義也在現場，並且相信飼養員不會私吞象膽，他讓飼養員去把徐鉉叫來。飼養員因爲領導的信任滿面春風倍感驕傲，一路哼着小曲：門前老樹長新芽，院裏枯木又開花，象膽到底去哪了？

徐鉉跟着飼養員來到動物園：參見陛下，吾皇萬歲歲萬萬歲。啓稟陛下，讓飼養員剝開大象的前腿，象膽就在那兒。趙光義說你確定嗎？請陛下相信並且見證奇蹟。飼養員打開大象的前腿，果然看到一枚象膽。

趙光義是求知型皇帝，撓着腦袋興趣十足問徐鉉：說起來是奇聞，聽起來是笑談。然鵝，朕今天真是看稀罕了。大象的膽子不小，竟然長到腿上。卻是爲何？徐鉉得意但絕對不會忘形，越驕傲越真誠：科學研究表明，象膽根據季節不同分別在四隻象腿上運動，如今早春二月，應當在左前足上。請陛下明鑑。趙光義的臉上大寫一個字：贊！

三三二

徐鉉寫小篆很有名，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徐鉉對於硯臺的愛好非比尋常，工資的三分之一都用來收藏購買硯臺，就如精打細算治家有方量入而出理性消費的家庭煮婦們在看到狂甩打折的信息後理智瞬間土崩瓦解。

聽說河北省臨漳縣的銅雀臺上的古瓦做硯臺最好不過，徐鉉馬上讓祕書拿出全國人事幹部花名冊，找到隔了十八級的臨漳縣令，語氣謙恭態度和煦：燕趙大地物華天寶臨漳古郡英才輩出。一草一木有靈氣，一磚一瓦顯神韻。說到瓦，有件事本人十分掛懷，聽說銅雀臺上有一批瓦是用特殊材料燒製的，特別適合研墨寫字做硯臺，請費心尋其一二，本人感激不盡。

臨漳縣令接到信驚喜萬分誠惶誠恐，立即作爲重點工作安排部署下去，抽調精兵強將展開地毯式摸排，經過三年不懈的努力，終於找到兩片古瓦，切磋雕琢成硯臺，派專人送到徐鉉手裏。徐鉉馬上往新得的硯臺裏注水試墨，卻發現古瓦做成的硯臺因爲年久結構疏鬆，注入的水和墨旋即下滲。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期待已久的硯臺，卻是如此既不中看又不中用，徐鉉的臉上大寫着失望，只好幽了一默：看來這銅雀渴得很，堪比沙漠裏的駱駝。從此，古瓦而成的硯臺束之高閣。

從江南到中原，徐鉉有許多的不習慣。開封的冬天陰風怒號霜冷長河，大家都拿出貂皮大衣抵禦徹骨的冰寒。徐鉉說皮毛衣服是胡人的標配，你們這些政府機構的高級公務員上班時間穿着胡服成何體統什麼樣子。老徐凍得嘴脣青紫，就是不肯穿家人給他準備的皮衣。

徐鉉的穀子裏多得是老莊的稻米，他喜歡穿休閒寬鬆的衣服，始終不接受不理解身邊那些同事爲什麼喜歡穿緊身窄袖的胡服，更不理解那麼多人不在家做飯每天跑到飯店、夜市上解決一日三餐，家裏有的是閒人，養幾隻雞、兩頭豬，開墾一片菜地綠色環保無污染，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不好麼？別人家的孩子最優秀，別人家的飯最香甜。其實不然，別人家尤其大飯店的飯菜高油高脂高熱量，大排檔夜市上的全靠食品添加劑，還會有鬼鬼祟祟的地溝油，在食用者的身體內埋着一簇小鬼火。徐鉉天天在家喫飯，神清氣爽，我行我素，獨與天地精神來往。

老徐愛靜，喜歡在安靜的時空裏放牧思想的野馬奔騰出靈魂的軌跡。可是，他住的地方旁邊是個小廣場，每天除了那些進宮演出的演職員們彩排操練之外，還有勤勞執著的廣場舞大媽們廢寢忘食夜以繼日的跳廣場舞，還有賣小喫的流動攤販沿街叫賣：香菸啤酒飲料充電寶連接線。徐鉉思想的野馬屢屢在窗外的人聲鼎沸中駐足，他無奈地嘆息：我連享受孤獨的權利都沒有。

好奇害死貓，固執最終奪去徐鉉的生命。被貶邠州後，徐鉉終因年邁體弱不耐風寒的侵襲，又不肯穿皮毛衣服御寒，導致終日咳嗽高燒。他自知時日無多，以超人般的意志在生命的終點，完成給自己佈置的最好一個作業，從容安詳撒手。

三三三

徐鉉老了，生活事業按照小時候在池塘邊的榕樹下遇到那個道士給出的軌跡上下起伏，有條不紊。七十歲的徐鉉被髮配到邠州，孤館寒窗風燭殘年齒搖發落長夜漫漫，徐鉉堅持一生的讀書寫字習慣依然還在堅持，他手抄一部自己當年和同事一起校訂註解許慎的《說文解字》，比激光照排印刷都精準，連標點符號都不帶錯，以此表達窮其一生對於文字的敬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