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参考资料:郭象《庄子注》与向秀《庄子注》, 《晋书郭象传》,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侯外庐先生《中国思想通史》,《世说新语 ·文字》,《庄子·逍遥》,《世说新语笺疏》,《四库总目》一百四十六,王应麟《困学纪闻》,《新唐书房玄龄传》,《秀别传》,《隋书 经籍志》,《旧唐书 艺文志》,《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向秀《难养生论》,汤一介先生《郭象与魏晋玄学》等。五、郭象和向秀《庄子》注流传下来的记载不同。

引言:关于郭象《庄子注》与向秀《庄子注》,学界一向存在两种不同的观点:一种是“窃以为己注”,第二种是“述而广之”。后学欲以现有的材料,通过考据以阐述其中的真伪问题,芹曝之言,尚希方家郢正。

《晋书郭象传》有

“秀子幼,其义零落,然颇有别本迁流。象为人行薄,以秀义不传于世,遂窃以为己注,乃自注《秋水》、《至乐》二篇,又易《马蹄》一篇,其余众篇或点定文句而已。其后秀义别本出,故今有向、郭二《庄》,其义一也。”

这一条其实有着特别疑惑。钱穆曾说向郭二人是曲学阿世之辈,但冯友兰的《中国哲学史》是把向秀和郭象并列排在一起,合称向郭,是新道家唯理主义学派的代表人物,并且否定了郭象剽窃向秀作品的说法。而侯外庐先生在《中国思想通史》里却说“连称郭、向乃权变之辞,不得以合目著之”来驳斥向郭合称的观点,我认为侯外庐的观点明显是断章取义。

浅论郭象与向秀的《庄子注》,七点论据解答郭象是否抄袭向秀

学者侯外庐雕塑

首先,侯外庐的论据是取材于刘孝标注的《世说新语 ·文字》。在《庄子·逍遥》篇中有记载:

“旧是难处,诸名贤所不可钻味,而不能拔理于郭、向之外。支道林在白马寺中将冯太常共语,因及《逍遥》,支卓然标新理于二家之表,立异义于众贤之外,皆是诸名贤寻味之所不得。”

从“二家之表”可以看出两个问题:

1. 向秀和郭象是二人各成一家之言。

2. 两人合著,取长补短,共成一家。《晋书 郭象传》更是删去了“有易《马踢》一篇”之说,那么剽窃的说法就顺理成章了。

但是尚有一下七点疑问,鄙人也愿意从这七点论据出发论证郭象是否抄袭向秀

一、郭象剽窃向秀作品的史料有冲突。

《世说新语笺疏》余嘉锡疏曰:“向秀《庄子注》今已不传,无以考见向、郭异同。”《四库总目》一百四十六《庄子提要》尝就《列子》张湛注、陆氏《释文》所引秀义,以校郭注,有向有郭无者,有绝不相同者,有互相出入者,有郭与向全同者,有郭增减字句大同小异者。知郭点定文句,殆非无证。

浅论郭象与向秀的《庄子注》,七点论据解答郭象是否抄袭向秀

从历代文人的考证中可以看出来,郭象剽窃向秀作品一直是个没有定论的历史疑案,仅《晋书》有记载是剽窃。而王应麟《困学纪闻》载“唐修《晋书》,作者皆词人,远弃史、班,近亲徐、庾。'晁子止亦谓:《晋史》丛冗最甚。”而《新唐书房玄龄传》又有“官多是文咏之士,好采诡谬碎事,以广异闻;又所评论,竞为绮艳,不求笃实,由是颇为学者所讥。”的记载,可见晋书辞藻华丽,但是准确性是低的。不过不能光凭这个来断定《晋书》的记载就是错误的。

二、向秀的著书时间记载有误。

《晋书》载向秀“庄子注未竟而卒”,不过我认为向秀注庄子大概是在景元四年(263年),《秀别传》又载“后注《周易》,大义可观”说明《庄子注》是在《周易注》之前,而注《庄子》的时候他又拿作品给他的好友嵇康和吕安看,那么证明他《庄子注》成之时,嵇康和吕安还未死。嵇康和吕安是被司马昭杀的,死时就是景元四年。向秀在他们死后还“应本郡之计入洛为官”,而且在这之后他还有八年左右的时间才去世,所以根本不存在“未竟而卒”的说法。

浅论郭象与向秀的《庄子注》,七点论据解答郭象是否抄袭向秀

三、郭象的人品

据上一条,又有向秀注《庄子》以后,顿时“振起玄风”,而郭象在此基础上“述而广之“。怎么看都是向秀引领了一代玄学风气,而郭象达不到这个效果。再者,郭象“少有才理,好《老》《庄》,能清言。太尉王衍每云:“听象语,如悬河泻水,注而不竭。”州郡辟召,不就。常闲居,以文论自娱。”很明显,郭象自身也是研究老庄的专家,品性也是十分高尚的。况且他注《庄子。的时候是在晋惠帝时期,也就是永熙元年(290年)之后,前后相差了二十七年。并且当时向秀的两位儿子向悌和向纯都已经成年,且二人“令淑清流”素有名士之称,那就更不可能让其父亲向秀的著作“义遂零落”,任由郭象剽窃而放任不管。

四、郭象作品的影响力

魏晋玄学时期,郭象的《庄子注》是对道家学说的一大思想贡献,他的作品“振起玄风”,使得“儒墨之迹见鄙,道家之言遂盛焉。”在魏晋时期玄风盛起,但缺乏“标准作品”,中国古代的思想离不开以书籍为载体传播。而郭象的作品正好对当时的社会思想起到一定程度影响,在其公开流传的过程中,道家学说盛极一时,甚至压倒墨儒二家,可见一斑。

浅论郭象与向秀的《庄子注》,七点论据解答郭象是否抄袭向秀

五、郭象和向秀《庄子》注流传下来的记载不同

《隋书 经籍志》和《旧唐书 艺文志》都有相同记载:“晋散骑侍郎向秀注《庄子》,本二十卷”和“晋太傅主簿郭象注《庄子》三十卷”不过隋书又在二十卷后加附“今阙”二字,两种说法不同,直到宋朝的读书笔记《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都没记载向注,才确实真正忘佚了。但能肯定一点,南宋之前向秀的《庄子注》应该还是留存的。又《宋书艺文志》和《旧唐书 艺文志》载“又十卷郭象注”。为什么郭象注有三十卷和十卷两种记载呢,差距为什么那么大?因为唐朝时候,著名经学家陆德明给《庄子》注作音译,重新厘定为十卷。有了这个证据,基本可以确定两家的《庄子注》是同时存在过的。

六、向郭二人思想不同

向秀是崇有论,认为万物自生。他认为自然即名教。而郭象认为儒教即名教,名教即自然,自然即儒教。举个例子,《庄子齐物论》里有“天籁者,吹万不同”,而郭注“无自无矣,则不能生有”,而张湛《列子》引向秀《庄子注》: “同是形色之物耳,未足以相先也。以相先者,唯自然也。”亦可管中窥豹,明二者理论之不同。况且郭象是想以儒家思想与道家思想求同“独化于玄冥之境”、“克己复礼以为仁”以及儒家的“内圣外王”(以及脱离了道家思想的),而向秀在《难养生论》中又“有生则有情,称情则自然。”,这篇文章是他写给嵇康的,二者思想也基本相同,即主张以外在的伦理道德来节制欲望。虽《庄子》属道家名作,但在魏晋时期开了支遁这个先例,以佛学解释道学,并确立明确独立的思想体系结构。所以在思想体系上,向秀和郭象的核心思想大相径庭。

七、嵇康与向秀的“双弹簧”

向秀流传下来的作品很少,现存只有《闻笛赋》与《难养生论》两篇,后者哲学价值较高,他与同样不满当时社会现状的嵇康“论养生,辞难往复,盖欲发康高旨”,这同五四运动时期的钱玄同与刘半农表演的双簧相仿。孙绰《嵇中散传》:“嵇康作《养生论》,入洛,京师谓之神人,向子期难之,不得屈”,向秀欲助发嵇康做深一步的论述,阐述儒道思想更深的旨趣。双簧性质颇为明显。

向秀《庄子注》与其《难养生论》一样,都是嵇康被杀之前所著。汤用彤说:“《难养生论》与《庄子隐解》均作于子期入洛之前”,《难养生论》曰:“至于绝五谷、去滋味、寡情欲、抑富贵,则未之敢许也。何以言之?”,又“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崇高莫大于富贵。然富贵,天地之情也。”,嵇康驳斥这个观点,认为圣人不抑富贵,而是不以富贵为富贵,在这点上,郭象《庄子注》与嵇康同而与向秀意不同。

浅论郭象与向秀的《庄子注》,七点论据解答郭象是否抄袭向秀

再者“夫人受形于造化,与万物并存,有生之最灵者也。异于草木:草木不能避风雨,辞斤斧;殊于鸟兽:鸟兽不能远网罗而逃寒暑。有动以接物,有智以自辅,此有心之益,有智之功也。”而郭象《庄子注》认为生物差别都源于自然,并没有胜负,孰优孰劣,忘却差异才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逍遥。按理说如果郭象是剽窃向秀,但上述两个例子又证明郭注与《难养生论》思想相矛盾,由此可见郭象注确实出于己身。

上面说过,郭象的《庄子注》气象宏大,影响深远。而向秀与嵇康均不满现实,他们的双弹簧也是与现实格格不入,更谈不上对当时社会思想产生强烈影响。

孔子曾经对子贡说过:

“君子之所见大水必观焉者是何”

这点我是很同意的。郭象“述而广之”的说法完全能够成立。因为古人对于经典上面很多见解都是重复和相同的,更何况二人年代如此相近,郭象受向秀“大畅玄学” 的影响是肯定的。并且汤一介先生在《郭象与魏晋玄学》一书中提到了张湛《列子注》引向秀注四十条,陶弘景《养生延命录》引向注四条,东汉罗含《更生论》引向注一条,更是所见略同的最好证明。而张湛更是在《列子注》中大量沿用向秀理论思想,也是取法先人,谈不上抄袭。

基于以上的分析,我认为,就郭象与向秀的《庄子注》而言,郭象抄袭向秀的论据是不成立,因此,郭象抄袭向秀的《庄子注》这回事应该是没有的。

​参考资料:郭象《庄子注》与向秀《庄子注》, 《晋书郭象传》,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侯外庐先生《中国思想通史》,《世说新语 ·文字》,《庄子·逍遥》,《世说新语笺疏》,《四库总目》一百四十六,王应麟《困学纪闻》,《新唐书房玄龄传》,《秀别传》,《隋书 经籍志》,《旧唐书 艺文志》,《郡斋读书志》,《直斋书录解题》,向秀《难养生论》,汤一介先生《郭象与魏晋玄学》等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