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三千繁華,彈指剎那。

早春的櫻花是最好看的。那天我上街遛彎兒,偶見有片偌大的櫻花林藏在一堵老牆裏,便禁不住誘惑走了進去,發現自己竟來到了一家精神醫護機構。

當我正對眼前的美景指指點點,不亦樂乎之際,視線無意中落在幾個穿病號服的女病人身上。她們看上去眉清目秀,三十上下的年紀,也許是醫院定下的“標配”,每人被兩名護士左右夾持着,三人一組,沿着櫻樹旁的小道緩緩而行。一路上,女病人始終沉默不語,神態十分凝重,即便是近在咫尺的爛漫櫻花,她們也視而不見,只是像個夜遊人一樣,木然地行走着。

令人費解的是,她們還那麼年輕,何以會出現在此等場所?是病魔奪走了她們的記憶?還是失戀或家暴導致其精神失常?如此說來,她們的生命裏定然有一段刻骨銘心的經歷。

這時,病樓裏又走出一個皮膚黑黑的女保潔工,大概剛完成一輪清掃任務,有了點空閒,便見縫插針操練起交誼舞來。她跳的是慢三,舞姿說不上柔美,動作卻有板有眼:左手抬起伸直,右手向內彎曲;兩腿直進、直退、橫移、旋轉……這個女保潔工好像不太安於自己的職業,她想把自己培養成一個舞者,儘管舞技不夠嫺熟,但跳得很認真很陶醉。

綠地獨舞的女保潔工,也讓擦身而過的女病人眼睛一亮,神情冷漠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笑容。難道是“舞者”喚醒了她們的記憶?抑或是她們脆弱的心靈,還保有一份對美的嚮往?誰知道呢,只要愛美之心尚未泯滅,她們終究還有“幡然醒悟”的希望。其實,就某種意義而言,這個良辰美景的世界也是十分脆弱的,三千繁華,彈指剎那,無論多麼鋒利的武器,都難以抵擋時間這把無形的“殺豬刀”!即便如此,依然可以把迴歸的過程渲染成極致之美,以彌補命運留下的缺憾,比如眼前這些轉瞬即逝的櫻花,還有從櫻樹下走過的年輕的女病人們。(王奇偉)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