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樟柯的新電影《江湖兒女》,即將在9月21日在全國上映。而在賈的故鄉山西,這部集合了廖凡、徐崢的影片將提前一週與山西觀衆見面。

對當代的山西人來說,電影導演賈樟柯、甯浩,科幻作家劉慈欣,百度的李彥宏,是當之無愧的,能夠代表當代山西形象的“山西四傑”。或者,我們換個語境,山西人在全國的文化權力場裏,以上四個人,如今掌握着很大的話語權。

這四位其實不需要過多的介紹,但如果放在文化的權力場裏考量,則可以這樣來評價:賈樟柯從山西出發,從世界歸來,通過他的鏡頭,讓我們感受到“一個巨大的社會轉型時代普通人所要承受的代價和命運的轉變”,在他的電影敘事中,山西,山西的縣城和基層,只是中國一個典型性空間。

如何評價甯浩?這位從《瘋狂的石頭》而名聲大噪的山西人,並不比賈樟柯的人生經歷缺少多少坎坷的過程,但甯浩談的更多是人性的慾望,更注重人物內心的感悟。從《無人區》到《我不是藥神》,我們會看到搞笑的外表下那顆嚴肅的內核,如果非要和山西扯點關係的話,那就是其作品的“厚重”感和山西的文化印象頗爲神似。

劉慈欣作品和山西的關係,好像只存在一個戶籍概念了,雖然劉曾刻意說過“山西只是他生活的地方”。《三體》裏說的都是宇宙千百萬年的事兒,哪還捱得着山西什麼事?但在“山西四傑”中,劉是自三歲起,唯一至始至終一直生活在山西土地上的人。這就是山西最爲魔幻的一面,你說他落後閉塞,但是這裏作家描寫的是地球的未來,讀者來自全世界包括美國前總統奧巴馬。

李彥宏和劉慈欣同樣來自山西陽泉,百度雖然是一家美國上市的科技公司,但在山西人的印象中,這是大山西輸出的世界級精英人物,從來與山西的文化形象敘事緊密融合在一起。李彥宏不是“聖人”,百度也並非先天“作惡”,但比深陷美國性侵門的京東那位掌門人,這個山西人還是很靠譜的吧?

現在反過來,爲什麼要說文化權力?因爲一個人,一個城市,甚或一個國家,必定是三種權力資源決定自身發展。

一是政治權力資源,我們拿美國舉例,美國二戰制定的“聯合國體系”,不就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爲自己進行“世界治理”師出有名嗎?二是資本權力資源,就是強大的以美元爲中心的國際貨幣體系,世界銀行還是在美國人手裏,這也是爲啥某國成立“亞投行”後,美國急於跳腳的原因。第三個文化的權力,這種侵染力也是最可怕的,從我們的社會制度到電影、飲食,一切概不放過,我們迷戀好萊塢大片,就是迷戀電影裏面的價值觀,我們熱衷肯德基、星巴克、蘋果手機,就是熱衷美國宣導的那一種消費模式。

文化如同政治和資本一樣,他是有“權力”的,不管你能不能感受得到,他是真實存在的。今天我們討論“山西四傑”,本質上是在討論,山西文化在全國的話語權問題。因爲在政治上,咳咳,這個這個……;在經濟上,我們每年1.5萬億這麼點經濟總量,還不如南方的一個市的gdp,很難橫向對比去談什麼影響力。只有在文化上,因爲有了“山西四傑”,我們似乎有了那麼一丟丟文化自信,能夠敞開來聊一聊文化權力場的事情。

但是尷尬的是,除了劉慈欣,其餘三人均是離開山西,開創了自己的事業,賈樟柯還還好一些,大部分的作品還是消費在山西的過往。而甯浩和李彥宏,幾乎和山西的關聯度只剩下籍貫一欄的關係。

但是我們仍要說,他們的“三觀”生成的時候還是在山西,就像甯浩總要掛一條大金粗鏈子,暗示自己原本在山西還可以展開另一場人生——比如煤老闆;李彥宏如果沒有在太原新華書店如飢似渴的讀到計算機書籍,也很難紅塵呀滾滾癡癡呀情深,一路到北大、到美國布法羅紐約州立大學去完成計算機科學碩士。

什麼事都是忙出來的,唯有文化這事是“閒”出來,是滋養出來的。其實我們觀察“山西四傑”的成長基因,沒有哪一個沒受過山西文化的滋養和孵化。說出來你都不信,做互聯網搜索引擎的李彥宏,少年時除了着迷計算機,他更着迷的是戲劇,曾被山西陽泉晉劇團錄取,有過一段時間學藝的“演藝圈生涯”。晉劇,山西的四大梆子之一,發源於明代的蒲州梆子,比後來清代京劇的歷史還要早一百多年。

因爲父親是語文老師的緣故,賈樟柯受山西文化的影響則更深,從小有着提筆行文的文學天賦,中學起在《山西文學》發表小說,自己創辦詩社,很早成爲山西作協的會員,如果不是無意中看了電影《黃土地》,而堅定了他用攝像機當鋼筆來思考社會和人生,那山西的今天,怎麼也會有一個作家賈樟柯活躍在中國文壇。

山西文化成就了“山西四傑”,卻也讓“山西四傑”離開了山西,流落江湖。人們對於文化的母體,無論在時間上還是空間上,都有一種先叛離後迴歸的過程,那種叛離,對劉慈欣來說更爲直接,他曾經寫過一部名叫《太原詛咒》的小說來表達不滿的情緒,但描寫了宇宙萬千世界,他卻一直沒有邁出娘子關電廠半步。有時候,這種叛離,很像我們先前曾經如此否定過的“中華傳統文化”,而在今天,重拾自信,醉心徜徉於清明端午中秋的文化節假日氣氛裏從容自得。

迴歸,也許是因爲曾經的叛離吧,大劉也許還在建構他的宇宙故鄉,但漂在京城江湖多年的賈樟柯已經踏上了歸途。自稱“曾經年少愛追夢,一生只想往前飛”的他,在2015年年底突然從北京搬回山西居住,45歲的時候,他不再追求往前飛,而是選擇了往後看。這後邊有什麼?他說,“是幾千年的文脈”。真個是情深義重,謂之江湖。

這一次《江湖兒女》,講述的還是一個山西故事:

2001年的山西大同,模特巧巧與出租車公司老闆斌哥是一對戀人,斌哥每天在外面呼朋喚友,巧巧希望能夠儘快進入婚姻。一次,斌哥在街頭遭到競爭對手的襲擊,巧巧爲了保護斌哥街頭開槍,被判刑五年。巧巧出獄以後,開始尋找斌哥以便重新開始,然而事情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文化這東西,很多時候就像一所封閉房間裏的一扇窗和一束光,他連同着外面的風景,以及對自由和光明的嚮往。我想起小時候,無論到哪裏,如果能看到一本書,就感覺擁有整個世界的記憶感受,文化連同着另一個世界,無論他的形式是書籍還是電影,還是網絡的端口。

如果山西沒有賈樟柯、甯浩、劉慈欣、李彥宏這些人,山西厚重的歷史文化,就只是一棵沉沉昏睡的老樹。而當這些有着巨大文化權力影響力的山西江湖兒女,頻頻發聲,向世界輸出着烙着“山西印”的文化作品時,關於山西的想象,頓時輕盈起來,楊柳依依,郁郁青青。

這是文化的魅力,也是山西的驕傲。

雖然老家河南的劉慈欣可能要咧一咧嘴,但是沒關係,太行山上的山西,是曾經多難的河南永遠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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