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敏感,脆弱,是記仇的天蠍座,像格林童話《白雪公主》裏,皇后栽培出來的那顆毒蘋果,鮮紅平實的外表下掩藏着惡意的毒液。羅宋,如果那天不是零下二十多攝氏度的天氣,大雄的腦袋沒有撞到冷硬如石的堅冰,再退一萬步說,如果那天不是我的生日,那麼或許今天我們會相安無事地站在一起。

最刻骨的感情總是從看不順眼開始


作者:紫堇軒 來源: 《意林》雜誌

【小丑一樣的存在】

羅宋,我是在去寄宿高中的臥鋪車廂認識了你。我坐在你對面毫不淑女地啃一包鹽焗雞翅,你坐在對面牀鋪,拿出筆記本開始看電影。我眼巴巴地望着你,你便毫不嫌棄我的邋遢,邀請我坐過去一起打發時間。

電影的畫面到現在我仍然記憶猶新。

那是一個演滑稽劇的女孩,手裏提着一個歪鼻子咧嘴的娃娃,塗着紅臉蛋,臺下的老人無一不捧腹大笑。

她是小丑一樣的存在,就像我,曾經因爲和校園裏的大姐大蕭莘公然唱反調而被孤立。

羅宋,你知道嗎,我受夠了那樣黯淡無助的境況。我知道,蕭莘如此猖獗,不過是倚仗着她那個不可一世的哥哥大雄。他是學生會體育部長,隻手遮天呼風喚雨。所以我在他校運會長跑那天,輕而易舉用一條毛巾一瓶礦泉水收復了他的心。他像金庸小說裏的武林盟主一樣豪氣地跟我保證說,放心,以後再沒有人敢欺負你。

【最是脆弱天蠍座】

羅宋,記得嗎,當時我們是提前到的學校,所以偌大的火車站也自然沒有學長學姐來接待我們。你主動將我最臃腫的那袋行李抓在手上,然後打了一輛車,對司機報出我們那所高中的名字。

你人真好,讓我想起初中時候的大雄。那時候他也是這樣對我,十二月的冬天下了課,他第一個衝到食堂幫我打好兩菜一湯,像稀世珍寶一樣捂在懷裏,送到我手上飯菜還是熱的。他的睫毛上有雪花,嘴脣凍得發紫,一笑露出兩排亮白牙齒。

蕭莘氣不過,還和他吵過架。她說他胳膊往外拐,他說她小心眼兒。我則在一旁冷眼旁觀暗自歡喜: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

我敏感,脆弱,是記仇的天蠍座,像格林童話《白雪公主》裏,皇后栽培出來的那顆毒蘋果,鮮紅平實的外表下掩藏着惡意的毒液。

【建立於規則和教條之上的世界之外】

面試校合唱團的時候,你毫無疑問地當選了主唱接班人。你想棄權把機會讓給第三名的我,我不答應,認爲你是在侮辱我,像一頭暴怒的獅子一樣罵你:“羅宋,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了,竟然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放棄自己的夢想!”

是的,你希望自己能有一天站在打着燈光的舞臺上,全世界都靜下來聽你歌唱。你來學校時的裝備,除了一個裝着衣服的書包,剩下的就只有筆記本和一把從不離身的藍色閃電吉他。

我罵得聲嘶力竭,腦袋疼痛欲裂,像多年前那個無助的黃昏,蹲下來抱着膝蓋開始哭。

記憶一幀幀回放,兩年前的大雄正在爲了我,再一次與自己的妹妹發生衝突。

雨後溼滑的湖邊,蕭莘斬釘截鐵地說,如果你不把這條魚骨項鍊送給我,我就告訴爸爸這是你偷了他的錢買的!

大雄也不是省油的燈,他雙手交疊在胸前冷笑着答道,這分明是外婆給我的零用錢,你有什麼證據,錢上面又沒寫名字!

蕭莘被激怒了,搶過那個紅色盒子便往湖裏扔。大雄眼裏像是要噴出火焰來,他的身體騰空而起,緊追隨着那道拋物線,撲通一下也跳進了水裏。

羅宋,如果那天不是零下二十多攝氏度的天氣,大雄的腦袋沒有撞到冷硬如石的堅冰,再退一萬步說,如果那天不是我的生日,那麼或許今天我們會相安無事地站在一起。

他的大腦受到了劇烈的腦震盪,神經中樞又被嚴重凍傷。

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鐵石心腸的蕭莘掉眼淚,我以爲她今生都不會哭。

大雄認不出了我,也認不出了自己的家人。他只會嘿嘿地對着我們傻笑,彷彿上天和我們開了一場玩笑,所有的時光被自動過濾漂白一樣。我記得他清傲的模樣,彷彿生在這個建立於規則和教條之上的世界之外,以及被送到外市治療的那一天,眼神裏突然黯淡下去的星光。

【女金剛一統江湖】

廖茜茜是你衆多粉絲裏最忠誠的一個。高考前夕,她跟你一樣報了北京的學校,最後終於如願棲落在同一座城市。而我也鬼使神差地補錄到了這裏。

我已經被生活千錘百煉得無堅不摧,變成一個女金剛,不再輕易被擊垮,走路做事都雷厲風行,兩腳之下彷彿踩着風。就算聚餐時男生們叫囂着讓喝酒,也能泰然自若地和他們拼杯。

我知道我永遠閉口不談那個祕密,誰都不會再記起你曾經有過一個很MAN的名字叫做大雄。

是的,當初和你分到同一個病房的,還有廖茜茜患了老年癡呆症的爺爺。你們漸漸爲彼此所熟識。你的病好了之後,直接在她就讀的當地學校復讀了一年初三,然後參加了中考。

你告訴了她一段浪漫的傳聞:聽說日本的男生在畢業時,會被暗戀自己多時一直未敢表露愛意的女生索要襯衫上的第二顆紐扣,因爲那是最靠近心臟的位置。但他們只會將它送給自己最欣賞的女生。

那時候你手心裏像劉謙變魔術般,多了一顆紐扣,她紅着雙頰欣然接受。

【你是我思念的永恆進行式】

合唱團組織去香山燒烤的那一天,你提前幫我烤了一隻看上去肥美誘人的雞翅塞給我,然後開始聽我講故事。

我說,蕭羅宋,你知道嗎,曾經有過男生送過我魚骨項鍊,它代表着那份友情的堅貞和芳香。

你笑:“後來呢,後來他去了哪裏?”

也許是雞翅下的椒粉太多了,下一秒我差點就嗆出了淚光。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開始講冷笑話救場:“後來啊,他像香妃娘娘一樣變成蝴蝶飛走了呢!哈哈哈……”

篝火晚會舉行時,你抱起形影不離的吉他,在漫天星光下彈唱了一首老歌。

“青春彷彿因我愛你開始,但卻令我看破愛這個字,自你患上失憶便是我扭轉命數的事。”

是啊,大雄,我都要望穿秋水了,你看那香山都被楓葉染紅了,你怎麼還不回來呢?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