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現在,海軍黨委會議室裏,將軍們屏息凝神,聽賀龍講話:“……海軍過去工作中出現了一些問題,主要是對軍委指示沒有認真貫徹,總是強調海軍特殊。你們有特點,其他軍兵種就沒特點?特點不是你特有。別人燒鴉片越燒越瘦,袁大頭對我講,他反而燒出一身煙膘,那也是特殊,特殊就可以不戒鴉片?就燒不死人?……不能借口特殊就不認真執行上級指示!”賀龍將目光投向幾位“一貫正確”的自恃是林彪嫡系的將領:“領導班子不團結,沒有形成集體領導。不管軍事幹部也好,政治幹部也好,都要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有的人老虎屁股摸不得,一摸就跳,一模就叫……”

60年代賀龍怒批林彪嫡系:老虎屁股我是主張摸的

賀龍元帥

有人忍不住想笑。李作鵬臉色不好看,暗着臉稍稍低下頭。賀龍響鼓重錘地敲一句:“女人屁股摸不得,老虎屁股我是主張摸的!”

喫罷早飯,賀龍看一眼表。

還有半個小時的空閒時間。他瞄一眼餐桌,忍不住又抓起筷子,夾起一顆鹽水黃豆放嘴裏,津津有味地嚼。

他只夾了這一顆。雖然還饞,不敢再喫。他有糖尿病。這位元帥是個善於節制自己的人。女兒買回烤紅薯,那種甜絲絲的薯香味撩逗得人心癢難耐,饞涎欲滴。他訕笑着向妻子討喫:“叫我喫一口吧,就嘗一口。”

“不行。”薛明故意肅容,“別那麼沒出息。”

紅薯高澱粉、高糖分,顯然對糖尿病患者不利。賀龍咽一口唾液,只好作罷。

妻子不叫喫是出於愛護,女兒見父親饞得可憐,也忍不住那份愛心,乘薛明到其他房間的機會,趕緊掰給父親一塊:“爸,快。

賀龍像偷嘴的小孩一樣,忙把紅薯塞嘴裏。大概太燙,他懂噬響地朝外吹熱氣,兩眼溼漉漉地閃出淚光。聽到拖鞋聲,忙起身朝窗前走,看景似地不讓妻子發現嘴巴在動。急急忙忙嚥下那口紅薯。

這是個充滿溫馨愉快活潑的生活情趣的大家庭。

大概是因爲他那傳奇式的英雄經歷吧,不少人把賀龍想成了哇呀吼叫的勇將悍帥,即便比“排頭砍去”的李逵強些,也仍然脫不開舉鼎的項羽、舞刀的許褚這一類人物影子。

這實在是一種誤會。就像把白面書生包拯誤會成黑臉包公,把青年有爲的諸葛亮誤解成老謀深算的鬍鬚長者一般。他是“岳飛”而不是“張飛”,大有儒將之風。元帥中,他是最會喫,最會玩,笑容常駐,雅氣流溢的一個。讀書、游泳、打球、下棋、看戲、欣賞電影,他都是行家裏手。特別是釣魚,最能看出人的靜氣修爲,他也表現得最爲出類拔萃。老人們流傳過這樣一句話:賀龍打仗,十戰九勝;賀龍釣魚,十戰十勝。

到濟南看比武,休息時他與羅瑞卿去大明湖釣魚。大明湖的老管理人員至今回憶起當年的情景還是講得眉飛色舞。元帥和大將軍一人坐一個小板凳,相隔不過兩米,用一樣的釣具一樣的魚餌,可事情就那麼怪,賀龍的鉤一甩,魚們就着了魔似地衝過來搶食;羅瑞卿的鉤一拋,魚們就嚇走魂兒似地四面逃散。一位老管理人員曾對筆者繪聲繪色地介紹:我開始光見賀龍一條一條地往上釣,羅瑞卿一聲又一聲地罵娘X。後來我忍不住卡了卡表,賀龍半小時就起鉤七次,竿竿不空。羅瑞卿起鉤五次,竿竿無魚。羅瑞卿好凶啊,說話罵人都是咬牙切齒的,越火越釣不上魚,賀老總一直笑眯眯,除了吸雪茄,幾乎沒有話。他要跟羅瑞卿換位置,羅瑞卿不跟他換,一邊罵一邊自己另打新天地,換幾個地方都不行。臨走時,賀龍要分一半魚給羅瑞卿,羅瑞卿衝着大明湖一指,跺響腳說:“明天我拿手榴彈收拾你們!”羅瑞卿一看就像個軍人,一身火藥味。倒是賀龍不像。過去傳說多,我們都以爲他像火藥桶,誰知見了他釣魚,真像個一身雅氣的林泉之士,還挺幽默,跟羅瑞卿開玩笑:“我就是沾了名字光,賀龍嘛,龍是管魚的,大明湖裏的龍給開了後門。”

老管理人員講的雖然生動,其中也有不確。羅瑞卿無疑是位叱吒風雲,不乏火藥味的大將軍。但他並非習慣“咬牙切齒”,那其實是一段歷史的證明,是在井岡山斗爭中,被子彈打穿腮部,重傷之後留下的後遺症。

賀龍是著名京劇演員程硯秋的人黨介紹人,兩個人有很深的私人友情。程硯秋聽過許多關於賀龍的傳說,是帶着神祕仰慕之情拜會賀龍。兩次見面後,就曾大發感慨:“我原以爲賀龍是花臉將軍,真是天大誤會,將來京劇演賀龍,應該是靠背武生。”

東交民巷八號,賀龍等四家人共住一院。看電影是四家輪流點片子。《五朵金花》上映後,賀龍點了《五朵金花》。第二次輪到賀龍點,仍然是《五朵金花》;第三次,還是伍朵金花》。其他三家反映了:“老總打一輩子仗,偏偏愛看《五朵金花》。”

其實,這纔是符合辯證法呢。

第四次點片,賀龍只笑不做聲。於是,大家便都笑了,明白老總的心思,繼續放《五朵金花》。女兒賀曉明爲他計算過,《五朵金花》前後看過十五遍。這還沒計算外出看過沒看過。還有《劉三姐》和《阿詩瑪》,都是看了又看。看《阿詩瑪》時,曾大動感情,兩眼溼漉漉地說:“唉,我要是在,派一支部隊,再送她一輛水陸兩棲坦克,那就好了……”

就是這樣一位元帥,他喫罷早飯,踱入院子,踱向那株海棠樹便不足爲怪 他在樹下止步,微微側仰起臉,凝望那滿樹花開燦似錦霞,久久地久久地不動一動;他的胸脯微微起伏,深呼吸着花的馨香,目光柔和,閃爍出靜謐無言的愉悅和愛憐。那是一種什麼樣的人情味?許多人回憶起當時那情那景,都禁不住眼圈飛起一層紅……

“爸!”女兒的叫聲中斷他賞花的雅興,“你看,我把辮子剪 ”

賀曉明立在門口臺階上,兩手叉腰,作一副木蘭從軍式的颯爽之態,那垂過胸際的長辮子果然不見

賀龍喜歡女孩子留長頭髮,喜歡女兒梳辮子。他也會梳,比女兒還懂得梳辮子,什麼三股辮、四股辮,脫三股、脫四股,從大清朝過來的人,不會梳辮子就像不會洗臉,是不可能的。女兒幾次想剪辮子,他都不同意。當年他參加中華革命黨,帶頭剪辮子;現在爲了保護東方女性的傳統美,他幾次勸女兒剪刀留情,留下那屬於女性美的大辮子。

賀龍眉毛剛剛緊蹙起來,轉瞬間又舒展飛揚,嘴巴和眼睛便都笑成月牙形。這是賀龍的一大特色,一笑就出“月牙”。眉毛是月牙形,眼睛是月牙形,嘴巴也是月牙形:彎彎的,從不會變成圓形。他多數時候不笑出聲,可能是年齡大了的原因,一笑便生淚,兩個拇指輪替在眼角抹來抹去,笑得越開心,抹淚抹得越勤。

他走過去,近在咫尺地站到女兒面前,一邊笑,一邊伸出手,不等女兒躲開,那手已插入女兒脖子後面的髮根,輕輕一持。那根折藏在腦後的辮子就被拽出來“示衆”

女兒笑,他也笑,這就叫天倫之樂。並非每個人都能享受到,更不是每個人都會享受這份樂。祕書來了,感受到這份溫馨,不忍打斷這種歡樂,猶豫幾次才提醒:“老總,到點 該走 ”

“紅旗”車駛入海軍大院,大院裏清潔衛生,秩序井然。那個年代的特色就是這樣,首長到部隊,部隊必定有所準備。理由是“家裏來個客人還要先收拾收拾呢,這不能算弄虛作假”。

海軍領導都整肅以待,他們不會有賀曉明藏辮子時的輕鬆愉快,甚至也不會有羅瑞卿釣魚時的隨意隨興,他們有三分緊張二分拘謹再加一分怯意。

這位老總整三軍,“罵人”也出了名。毛澤東在發表延安文藝座談會講話之前,曾說:“有些文化人立場就是轉不到工農兵一邊來,對這些人該罵還是罵幾句,不罵就翹尾巴。”在一次工作會議上,他說:“得找一個會罵人的。”

誰會罵人?毛澤東自己先笑了:“我看還是賀老總。他敢罵人也會罵人,文化人還都買他的賬。”

毛澤東親自找了賀龍,一個吸紙菸,一個抽菸鬥,都是“吞雲吐霧”的人物,湊在一起分分工。

“老總啊,我來請你這尊神。咱們兩個分分工,你唱紅臉,我唱白臉。”毛澤東笑笑說,“知識分子,不罵不行,不講理也不行。你來罵人,我來講道理,你看怎麼 ”

賀龍說:“我聽主席的。”

於是,賀老總站到了臺上,他講話從不用麥克風,嗓門一放開,喊操一樣傳得遠。本是位傳奇英雄,自恃清高,各有一套的知識分子往往還認這種人。賀龍講話愛帶個“而”字,兩句沒講“而”,三句準有“而”,“而我們工農兵”,“而我們的有些知識分子’,“而”之後便免不了幾句罵人話,或出自農村古老的土地,或出自江湖,或就出自革命隊伍中,罵得越粗越有味,常常能引來心說誠服的開懷大笑。

成仿吾曾說:“賀老總罵人,‘二言兩拍’佔齊了,他罵人,句句沾上《醒世恆言》、《警世通言》、《喻世名言》;罵的準讓人拍案叫絕。”

丁玲事隔多少年,提起賀老總便說:“共產黨的領導數賀老總會罵人,罵你一身汗,還不得不服。”

賀龍唱完“紅臉”,毛澤東再去唱“白臉”。唱“白臉”留下一個《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紀要》,至今明光閃爍。可惜的是,唱“紅臉”的沒有誰搞出紀要,這不能不算曆史的一個遺憾。倘若留下來,歷史會更光彩。

現在,海軍黨委會議室裏,將軍們屏息凝神,聽賀龍講話:“……海軍過去工作中出現了一些問題,主要是對軍委指示沒有認真貫徹,總是強調海軍特殊。你們有特點,其他軍兵種就沒特點?特點不是你特有。別人燒鴉片越燒越瘦,袁大頭對我講,他反而燒出一身煙膘,那也是特殊,特殊就可以不戒鴉片?就燒不死人?……不能借口特殊就不認真執行上級指示!”賀龍將目光投向幾位“一貫正確”的自恃是林彪嫡系的將領:“領導班子不團結,沒有形成集體領導。不管軍事幹部也好,政治幹部也好,都要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有的人老虎屁股摸不得,一摸就跳,一模就叫……”

有人忍不住想笑。李作鵬臉色不好看,暗着臉稍稍低下頭。賀龍響鼓重錘地敲一句:“女人屁股摸不得,老虎屁股我是主張摸的!”

當天夜裏,一條電話專線傳來葉羣的聲音:“彪就是虎,老虎就是林彪!他這是衝首長來的,摸林彪的屁股,你們要頂住!”

葉羣沒有提鴉片的事。袁大頭係指軍閥袁祖銘,曾爲黔軍總指揮,後被唐生智所殺。燒鴉片燒出一身煙膘,林彪用鴉片對付那身怪病,越燒越瘦……

賀龍晚上沒有看電影,雖然他很想看看那部《紅色娘子軍》。

檯燈下,他戴起花鏡看看文件,又摘下花鏡凝思默想,接着又戴起花鏡看看文件的某些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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