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貴陽文史》,作者:尹家民。

核心提示:鍾偉這個發言,立即遭到“圍攻”,但他仍慷慨陳詞。楊勇、蘇振華私下拉其衣角,示意他不要講了,但他越說越激動,手指着臺上,幾乎是在叫喊:“你們不是在逼彭總交代軍事俱樂部的成員嗎,算我一個,也把我拉去槍斃吧!”

廬山會議後蒙冤的開國四將

鍾偉

兩個上將都成了“軍事俱樂部”成員

1959年廬山會議,是中國共產黨的兩次重要會議的總稱:7月2日至8月1日是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8月2日至8月16日是中共八屆八中全會。身爲中央委員的瀋陽軍區司令員鄧華接到參加黨的八屆八中全會的通知後,便乘飛機離開瀋陽,匆匆飛往廬山。

8月2日中共八屆八中全會開幕時毛澤東的一番繼續反右的講話,讓鄧華從頭涼到腳。最意外的是他所敬重的“彭大將軍”竟被定性爲“反黨集團的頭子”。

從8月3日起,全會分成三個大組,分別批判彭德懷、黃克誠、張聞天和周小舟四人,張聞天和周小舟一組。鄧華被分配在批彭那個組。在會議主持者的再三催促和衆目睽睽之下,鄧華不得不說了幾句,但很快就招致一陣指責,說他的發言是“假批判,真保護”,並且把他的名字列入了“軍事俱樂部”成員的首位。

洪學智是中共八屆中央候補委員。一開始,他沒有參加7月的廬山會議。要公開批判彭德懷時,中央通知洪學智一定要參加。當時身爲總後勤部部長的洪學智正在西藏軍區和進藏部隊中瞭解後勤供應的情況。

洪學智一到廬山,先聽了毛澤東批判彭德懷的講話錄音,但他並沒有就此表態。後來還有人說彭德懷出訪東歐,是“裏通外國”。這一點讓洪學智怎麼也想不通。他說:“彭德懷出訪東歐是中央批准的,他又不會說外語,會談都有翻譯在旁邊,還有陪同人員,他怎麼能‘裏通外國’呢?”

就是這幾句話,把洪學智送進了“軍事俱樂部”。鄧華和洪學智兩位上將,都是彭德懷任志願軍司令員時的副司令員,按當時的邏輯就是“捆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被拽上山的萬毅未脫厄運

中央在廬山開會時,時任國防科委副主任的萬毅,因忙於工作本不想去廬山。可是7月中旬的一天,主管核工業的二機部部長宋任窮卻要拉他去,原因是蘇聯突然停止了向我國提供核工業圖紙資料,要向正在參加會議的國防科委主任聶榮臻、國防部長彭德懷彙報。不料這一拽,讓萬毅的人生髮生了重大轉折。

萬毅和宋任窮於7月15日乘飛機到九江,然後轉車上廬山。他倆先向聶榮臻彙報後,又和聶榮臻一起到彭德懷那裏。由於在前一天,即7月14日,彭德懷剛剛給毛澤東寫了信,所以,在談完有關核工業圖紙資料的事後,彭德懷很自然地談起了他寫信的事,講了他對“大躍進”中出現的一些問題的看法。萬毅聽後說了句:“‘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這樣的口號是唯心主義嘛!”這句話後來被印在了會議文件中。

7月16日,毛澤東在彭德懷的信上加上了《彭德懷同志意見書》的題名,批示:“印發各同志參考。”並決定會議討論時間延長,同時向廬山“調兵”,宋任窮和萬毅就這樣被留在了廬山。

7月17日,萬毅參加小組會的第一天討論。直到7月22日上午,萬毅纔在小組會上第一次發言。在萬毅的發言中,最關鍵的,也是後來成爲他最主要“罪狀”的,是這樣一段話:“彭德懷同志把自己考慮的問題提出來,對於此次會議深入討論有推動作用;提出意見,精神是好的,是赤膽忠心的。從肯定成績,提出問題到糾正缺點來看,基本精神都是對的。但有的問題說得簡單一些,如果再多說幾句,多加分析就清楚了。”他表態說:“基本同意彭總的信。”無疑,這樣的表態也給自己“定了性”。

就在萬毅發言的第二天,廬山風雲突變。7月23日一大早,與會人員臨時得到通知:聽主席講話:毛澤東嚴厲警告說:“他們重複了五六年下半年、五七年上半年犯錯誤的同志的道路,自己把自己拋到右派邊緣,只差30公里了。”

聽到這些,萬毅大爲震驚。散會以後,他走出小禮堂時,看到彭德懷站在門外,當毛澤東走出來時,彭德懷立即迎了上去,懇切地說:“主席,我是你的學生,我說的不對,你可以當面批評教育嘛!爲什麼要這樣做呢?”毛澤東沒有停下腳步,把臉一沉,甩手走開了。此時,萬毅就站在旁邊。

毛澤東講話之後。廬山會議的氣氛頓時變了,彭德懷成了衆矢之的。萬毅也很快成爲批判的對象。

擴大再擴大的軍委會議

1959年廬山會議之後,彭德懷被錯誤地定性爲“右傾機會主義分子”,成爲“黨內最危險的敵人”。以貫徹廬山會議精神爲主旨的軍委擴大會議,於1959年8月18日在北京召開。開會的通知則是在8月11日廬山會議結束以前發出的。

8月18日,中央軍委在中南海懷仁堂召開擴大會議,繼續揭批彭德懷、黃克誠的所謂“反黨罪行”和“資產階級軍事路線”,140名軍隊高級幹部與會,可會卻開得冷冷清清。毛澤東決定將會議擴大到1000人。同時派出18架飛機將各地的將領接到北京。

8月22日,經過再次擴大的軍委擴大會開幕。這次軍委會議擴大的範圍是空前的:大軍區領導除留一人值班外,其餘全部參加;省軍區司令員、政委和野戰軍軍長、政委全部參加。此外,全軍師以上單位各派兩名正職幹部參加。實際到會人數爲1070人。

會議在懷仁堂和紫光閣分設兩個會場。彭德懷和黃克誠被安排在懷仁堂,張聞天和周小舟被安排在紫光閣,接受批判和作檢討。一會兒大會批,一會兒小會批。大會批判時,元帥們,包括彭德懷,都坐在主席臺上,黃克誠也在臺上坐着。林彪參加會議的次數不多。批判發言的人也不上主席臺,就在座位上站起來說。

爲了批判的需要,大家提出,既然彭德懷上書犯了錯誤,是否可以把他的意見書發下來,讓大家對照着批判。提了幾次,都沒有結果,連給大家讀一遍都沒有。

直言的鐘偉被當場帶離

當時敢講真話的人還是有的,他就是北京軍區參謀長鍾偉。鍾偉,軍銜爲少將,是對彭德懷問題反應最強烈的一個。他是湖南平江人,1915年生,先後在彭德懷領導的紅三軍團和徐海東領導的紅十五軍團任連指導員、團政委、師政治部主任。後來是林彪的部下,打仗十分機智勇敢。在整個四野系統中,鍾偉是唯一從師長直接升任縱隊司令員的幹部。

在8月28日的綜合小組聯席會議上,有人說紅軍長征到達哈達鋪進行改編以後,一方面軍改爲陝甘支隊,一、三兩個軍團編爲兩個師。因一軍團幹部較多,就抽了兩個人到三軍團參加領導工作。部隊向陝北進軍途中,有些意志薄弱的人經不起艱苦環境的考驗,到了漢族居民地區,乘機開小差脫離了部隊。當時,爲了迅速制止部隊逃亡的惡劣傾向,三軍團曾以叛變革命的名義處決了個別逃跑的幹部。此事發生後,部隊上下議論紛紛,懷疑這是一軍團派到三軍團的領導乾的,剛經過整編的一、三軍團的關係變得很緊張,出現了不團結的傾向。原三軍團的黃克誠,當時是陝甘支隊第二師政治部的裁判所長,處決人的事都是要經過他的。現在要清算破壞紅軍團結的“罪行”,首先就算到他的頭上。

就在揭發人發言的時候,鍾偉突然站起來說道:“你瞎說,根本不是那麼回事!紅軍離開哈達鋪以後,是我帶着一個營在後面擔任收容任務。你所說的處決衛生部的那個楊興仁,根本就不是黃克誠同志決定的,而是上邊給我的命令,我敢不執行嗎?這事××同志都知道嘛!”

鍾偉這個發言,立即遭到“圍攻”,但他仍慷慨陳詞。楊勇、蘇振華私下拉其衣角,示意他不要講了,但他越說越激動,手指着臺上,幾乎是在叫喊:“你們不是在逼彭總交代軍事俱樂部的成員嗎,算我一個,也把我拉去槍斃吧!”

會議主持者立即叫人將鍾偉帶出會場,關押起來。過了幾年,他被下放到安徽當了農業廳的副廳長。

其他三位將軍也都被下放

毛澤東對軍委擴大會議的情況瞭如指掌,他對鄧華髮了一句話:“鄧是彭的人。”這五個字就給鄧華定了“終身”。但毛澤東還有一句話:“但是,鄧與彭是有區別的。”

9月12日,軍委擴大會議的最後一天,林彪作了總結。他宣佈對鄧華的處理是,“撤銷黨內外一切職務”。

軍委擴大會議後,鄧華被拉回到瀋陽,繼續接受批判。在瀋陽軍區四級幹部會議揭批之後,鄧華舉家於11月遷到北京,住在招待所,等待分配工作。不久,鄧華被分配到四川當副省長。

鄧華啓程赴川前,將自己的軍裝全部送到洗染店,染成黑色,仰天長漢:“從此永遠脫離軍隊。”

另一位“軍事俱樂部”成員洪學智於1959年10月被免去總後勤部部長職務。1960年5月,洪學智被下放到吉林省,任農業機械廳廳長。此前的4月12日,萬毅帶着全家從北京到了陝西。陝西省委決定讓他到省建委任副主任,後又改任省林業廳副廳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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