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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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元年,皇太极称帝,将文馆改为内国史院、内秘书院、内弘文院,即内三院。范文程被任命为内秘书院大学士,职掌撰写与外国往来书札,掌录各衙门奏疏、辩冤词状、皇上敕谕、文武各官敕书并告祭文庙谕、祭文武官员祭文。

清朝宣谕各国的敕书,都出自范文程之手。

范文程荣膺这个伟大的任务,盖因为他摸透了皇太极的帝王心术。

八旗设置都统,王公大臣众议首推范文程,虽然太宗说“然固山职一军耳,朕方资为心膂。其别议之”(《清史稿·范文程传》),但还是先强调“范章京才诚胜此”。

范章京知否?皇太极为何对汉官言听计从?

范文程

清沿明制,不设宰相,代之以大学士。内三院大学士的权力很大,参加议定军政大计,掌握国家机要,取代了太祖后期以来八和硕贝勒共议国政的体制。范文程,一个拿着明朝低学历的汉人,却成为了胸怀宏图大略的清太宗的首辅,极受宠信。

皇太极每次商议军国大事,都要听取他的意见;每次召见范文程,必留下他单独商议很长一段时间,有时还没来得及吃饭就召进宫商谈。范文程殚心竭力,操劳国事,先后疏言废除连坐法,奏准更定部院官制,六部各设满洲承政一员。

范文程被皇太极倚为心腹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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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氏感恩图报,为缓解高度集权的皇太极与统兵作战的诸王公之间的矛盾,起到了润滑剂的作用。

崇德六年三月,睿亲王多尔衮率诸王公统军围攻锦州,离城远驻,又私自派遣部分官员兵丁返家,以至于明朝守兵得以出城运粮入内。太宗获悉后,勃然大怒,立即遣内院大学士范文程、希福、刚林等,携谕严厉斥责主帅多尔衮和肃亲王豪格等,谕令他们自议其罪。

多尔衮自议死罪,豪格亦上奏死罪,杜度、阿巴泰请削爵为民,全部没收户口奴仆,从征将领三十余人将分别议死、革职、籍没。若按这些自议之罪执行的话,清廷的主要战将将都会被处死。

范章京知否?皇太极为何对汉官言听计从?

皇太极

范文程等为了打破僵局,偕大学士刚林、学士额色黑奏称:国中诸王贝勒大臣,半皆获罪,不许入署,不准晋谒皇上,他们回家日久,又将去锦州更替郑亲王,对明作战。各部事务,及攻战器械,一切机宜俱误,望皇上息怒,令其入署办事。皇太极允准,诸王贝勒大臣“遂各赴署办事”。

太宗在位十八年,范文程作为最受皇太极重任的汉臣,位极人臣,宠冠朝野。

皇太极收服洪承畴,使用解裘暖心计,就出于范文程的贡献。就连民间传说的皇太极命永福宫庄妃,玩美人计劝降洪承畴,也是范文程出的主意。

可见,皇太极对范文程是言听计从、互为知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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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文程为皇太极遴选汉臣进入最高权力机关的一个缩影。在皇太极治下的大清(后金)政权,先后有一大批优秀汉官士大夫进入各个政权机关。

天聪五年设六部,皇太极专门设汉承政一职,各部皆有一员汉人参决部务。

天聪十年三月,皇太极改文馆为内三院,以范文程、鲍承先任内秘书院大学士,罗硕、罗绣锦为内国史院学士,胡球、王文奎为内秘书院学士,为满洲最高领导人献计献策。

此后,皇太极不但以大凌河众降将出任各部院承政,命降将张存仁以都察院承政司监察大汗及诸王贝勒之责,还在崇德七年任命了祖泽润等八人为固山额真、祖可法等十六人为梅勒章京,推行汉将独掌汉军八旗军权制度。

在皇太极时代,出现了汉人异姓王,如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顺王”。虽然名称有些戏谑的味道,但证明了汉官地位急剧上升,严重分割了满洲贵族的特殊权益,不免引发了他们的强烈不满:“昔太祖诛戮汉人,抚养满洲,今汉人有为王者矣,有为昂邦章京矣。至于宗室,今有为官者,有为民者,时势颠倒一止于此。”(《清太宗实录》卷六十五,崇德八年正月辛酉)

范章京知否?皇太极为何对汉官言听计从?

电视剧《江山风雨情》中唐国强饰演皇太极,王绘春饰演范文程

天聪初年,大汗只是名义上的共主,皇太极在四大贝勒联合执政的政局中处于弱势。后金走向何处,内部有满洲王公贵族的掣肘,外部有已被侵犯的大明和察哈尔虎视眈眈,皇太极欲想强大自身,实现独裁,除了积极培植以多尔衮为首的满洲少壮派外,联合很有政治抱负的汉官降臣集群,已是不二选择。

汉官们带着再创一个像大明王朝那般中央集权、又由自己参决军国要务的国家的政治理想,推动和加快奴隶制女真社会的封建化进程。

他们如同范文程那般,“帷幄善谋,皆国是大计”,以期天子称心地说“范某知否?”(钱仪吉辑录《碑传集》卷四《开国宰辅·范文程》)

知否?知否?君臣际遇,各有所求!

皇太极在即位之初提出的“满汉一体”政策,逐步得以实现,并充分利用以范文程为首的那些深谙儒家道统和治统的汉官,为新创政权的国家制度建设与开疆拓土倾尽智慧,同时也为强化汗权与集中皇权殚精竭虑地出谋划策。

皇太极欣然接受汉人们的忠告“我国处南朝之大计,惟议和与自固二策”(《明清史料》甲编首本《天聪二年奏本》),在位十八年,“修我政治,垦我疆土,息兵养民,举贤任才,勿慕虚名,惟求实利”,甚至不惜提出去年号、屈居崇祯之下而寻求和议。

虽然在此间,皇太极几番挑衅明军,崇德元年命阿济格、阿巴泰等率部入关劫掠,创造了“五十六战皆捷,俘人畜十余万”(《清史稿·阿济格传》),但主要是议和失败、感觉受辱的一次反击,但在实力尚未坐大前,始终不曾对明发起大规模战争。

终于从最初的宁锦之战惨败、祭祀之役狼狈北归,到最后一鼓作气发动松锦大战,将明朝势力驱逐入关。

值得注意的是,皇太极取得松锦大捷后,于崇德七年十月发动其生前最后一次入口之战。八旗大军在奉命大将军阿巴泰统率下,两翼进发,分别从界岭口及黄岩口毁墙而入,长驱南下,至山东兖州,计克三府、十八州、六十七县,败明军三十九处,获黄金二千二百五十两、白金二百二十万五千二百七十两,俘获人口三十六万九千口及牛马衣服无数等。

此时,众王公贝勒、文武大臣提出乘胜追击,直捣山海关,却被皇太极否决。

他仍要坚持既定的自固国策,要求阿巴泰等注意明朝和农民军的动向及应采取合作的态度,而不是向明朝发起最后一战。

就连清明之间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松锦大战,也是祖可法、张存仁等大凌河降将献进取之策,为皇太极决定突破明宁锦防线起到了关键性推动作用。明军联动集结,清军破锦打援,石廷柱等及时为皇太极分析和制定战略战术,汉军八旗与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带去明朝精干的野战军积极参战,联合实现了皇太极下定决心对明的成功一战。

范章京知否?皇太极为何对汉官言听计从?

石廷柱

汉军镶红旗固山额真石廷柱说:“定鼎之谟,在此一举,时不容缓,机不可失。”(《清太宗实录》卷五十六,崇德六年七月丁酉)

皇太极是不冒险,实为韬晦之计,实为汉官力劝沉住气,“待我国益富, 兵益强, 乘间再投,破竹长驱,传檄天下矣!正兵法所谓卑骄利诱之术也”(《明清史料》甲编首本《天聪二年奏本》),为其死后一年内清军入关、问鼎中原,创造了先决条件。

可以说,他为多尔衮即将统兵入关扫清了道路。

他是汉人大批量进入满洲政权体系的推动者和保护者,从某种程度上影响了继承者多尔衮和顺治帝对汉人的充分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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