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我是最幸运的,因为我生长在中秋。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在儿时懵懂的诵读,却成为我一辈子的念想,不经意间已刻骨铭心,体味到唐诗人李白《静夜思》里那种在寂静的月夜思念家乡的感受,其思亲之情不言而喻了。然而,每年的中秋,于我而言,则是特别期待,也很渴望,记忆中的人和事似乎渐行渐远,但有爱相随。因为中秋不仅仅是个简单的节气,更重要的是,这一天是家团圆的生活符号。其实,中华几千年,这习俗一直传承至今。

我喜欢中秋,因为我的一切源于中秋。因此,我对中秋充满感激和亲切。也许是时空巧合,或许上苍注定的机缘,中秋陪伴我进入生命的角色。当人们憧憬中秋的惬意之时,我却享受中秋祝福的快感、收获母爱的温情。我曾不止一次地这样猜想,中秋似乎就是我,因为我让母亲成就了一个伟大的女人。从此,我的梦想之舟起航,载着母亲和我的信念去远行,演绎着人生最精彩的旋律。

每逢佳节倍思亲,中秋就显得特别亲切。我以为母亲是中秋的化身,确切地说,中秋是属于母亲,我的日历表每天都是崭新的,那是母亲亲手翻开,她还用铅笔小心翼翼地将日期打圈。其实,我生命的每一个毛孔,都与母亲的血脉紧密相通,这是母亲青春焕发的丘比特,也是一种最幸福、最温暖的生命节奏。因此,随着岁月长河的流淌,我逾发感觉中秋的宝贵,这是我永久的思想家园。

记得小时候,到了秋收季,大人们干农活,村子里孩子们都跟着大人转,有的在田野里帮忙做农事或采择野花,有的则在稻场草垛里捉迷臧。这个时候,母亲更是爱惜我们,总是生怕我们“玩野”了,或下湖玩水,或四处乱串,所以母亲是绝对不让我们离开她的视线的,时刻保护着我们的生命。母亲说,有人就有了世界,保全自己就是给父母行孝道。这道理,我是在后来才明晰的。

当中秋节快来的时候,母亲总是趁着晴好天气,赶紧摘棉花、收割芝麻。母亲说,有了新棉、新芝麻,中秋了就有新油炸麻花、油条和油饼,一家人可吃个够呢!于是,母亲带上满满一壶水,领着我和弟妹们去棉田或芝麻地里,今天拷芝麻,明天就摘棉花,这样的错时劳作,让庄稼得到及时收获。我们在棉田里穿来穿去,好大棉球儿;收拾芝麻却又是一番景象,扎芝麻、拷芝麻、棚芝麻.......,样样活儿都是学问。累了,母亲则叫我们在树荫底下歇息会儿、喝口水清凉下。其实,虽然农活很累,但我觉得很快乐,弟妹们也高兴极了,一边劳动一边疯打,这会儿,你会感觉到了农田根本不像是劳动,倒像是娱乐场。

当然,每逢中秋,我的“长寿面”是少不了的,这是母亲一生的作品。每当这个时候,母亲总会小心翼翼地亲手下厨,土鸡汤,外加三个鸡婆蛋、新鲜面条,满满的一大碗。其实,我真不忍心吃掉它,我要永远把母亲的“长寿面”储存在我的记忆里,因为我的思想和精神是母亲给予的。应该说,“长寿面”是母亲的专利,母亲才是“长寿面”的所有者。因为没有母亲哪有我的灵魂呢?母亲说,孩子啊,你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儿女呢!然而,每次总是拗不过母亲的慈爱,她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端到我手里。我年幼时懵懵懂懂的,不知其所以然。后来听母亲说,生日那天吃一碗长寿面,是很有讲究的,保护人的一辈子平平安安。然而,后来我索性要求跟母亲一起吃“长寿面”,因为我希望母亲长命百岁、健康快乐,至少在我的生活里永远有母亲的叮嘱。

我工作在鄂东一座小城,母亲则一直不肯离开老家,每天侍弄她的菜园子,虽说近在迟尺,也不过四五里地,时空的远近并不是距离,因为工作的原因,我的日常生活里母亲几乎缺席。所以,中秋成为母亲永远的牵挂。每年阳历九月,临近中秋节,母亲开始忙碌起来,她老人家“11路车”来回,总舍不得坐公交。每当我看到母亲那步履蹒跚的样子,一拐一拐的背影,我的心酸酸的,泪水不自觉地刷刷往下掉,润湿了衣襟,感觉愧对了母亲,让母亲为儿付出太多。

母亲年近八旬,早已过了生性刚强的年纪,可心里无时不在牵挂着小字辈们。有时,我会埋怨母亲,您老大老远地来回上下不安全,可母亲总说没事儿。而我心里不踏实,因母亲腿脚行动不便,倘若生出什么状况,我于心不安。道理我虽然讲得很多,可母亲依旧听后又忘了,似乎根本不当回事儿,平时只要家里有什么新鲜菜,还是三天两头的送上门。

今年中秋节前夕,母亲从不错过这样的日子,大老远地又来了,大约早晨六点多钟,我还没起床,就听老婆开门嚷道:您老咋又送这多东西来啊?土鸡、鸡蛋、面条,还有自家菜园采择的新鲜蔬菜.......满满一大篮子。没等老婆话说完,母亲插话说,过几天到中秋了,是秋儿的生日呢!母亲习惯叫我乳名,尽管我早为人父,且成爷字辈,但在母亲心里我始终只不过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以往过中秋,父母都在我这里过,一家人吃顿团圆饭,老婆择菜、洗菜,孩子们则帮忙清洗碗筷、摆桌椅、端茶送水,我下厨掌勺,切菜、炒菜、卤菜、做丸子,该炒的炒、该炸的炸,尽量符合父母的饮食口味。父亲跟孩子们聊学习,母亲打扫卫生。我有时忙里偷闲地找父母说说话,不一会儿,鸡鸭鱼、萝卜白菜、鱼丸子、肉丸子、卤菜,还有家乡的特色莲子米排骨汤,荤素搭配端上满满一大桌,孩子们眼馋开始伸手尝鲜。这个时候,母亲上场了,又是特意为我做了一碗“长寿面”,这几乎是多年习惯。

席间,母亲常说,那年中秋,天气格外晴朗,太阳还没下山,我就在家里出生了,因奶奶过世早,我是母亲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长大成人。父亲常年在外工作,照顾子女全靠母亲一手料理。俗话说,儿多母苦。作为女人,母亲养育我们四个子女所经历的磨难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父母是我的上帝,我是上帝的“宠儿”。虽然父亲早已作古,我成了没爸的孩子,但我很庆幸慈祥的母亲健在,让家成为子孙留恋的精神乐园,成为孝道传承的港湾。

诚然,中秋对于母亲来说,是一个充满希望和憧憬的季节;而中秋对于我来说,则让我感受到了世界最纯真的母爱、分享了人间最美好的时光。

作家简介 吴美糖,湖北省鄂州市作家协会会员,鄂州日报特约记者。在《人民日报海外版》《散文选刊》(原创版)《西南作家》等50余家报刊共发表各类作品1000余篇。

来源:“西南作家”微信公众号

作者:吴美糖(湖北鄂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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