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餘濤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佈】

澧陽川三百里,七十二條溪流,流歸澧河;三十六座山,衆星拱月,攢集七峯山。澧陽川山河壯偉,草木茂盛,沼澤、湖泊廣闊;虎、豹、狼、蛇、兔、蟲等動物衆多。澧陽川人煙稀少,常遭虎豹蟲蛇等動物侵害。危害最大的是蛇,澧陽川的蛇種類衆多,體型巨大,道行高深。有的成精成仙,幻化成人形,雜居在村莊之中。

澧陽川五個鄉鎮,其中澧陽鎮的捕蛇人最多,也最爲著名。辛莊劉織娃是澧陽川最著名的捕蛇人。劉織娃是門裏出身,祖宗七十八代都是捕蛇人,捕蛇技藝代代相傳。織娃小時候,祖父、父親就教他飛行、尋蛇、誘蛇、埋刀、鬥蛇、捕殺、解剖、取膽、找百草之術。

捕蛇是技術活,除了力氣之外,更需要心法、技法。

織娃六歲時開始學飛行。旱地拔蔥振臂飛行是捕蛇的基本功。只有學會飛行才能尋蛇、追蛇、鬥蛇。學習飛行要先記下捕蛇心法。心法是劉氏第一代祖,劉劉創建,是他八百年捕蛇經驗的總結,包括口訣:“天地洪荒,玄鳥生商。火中涅槃,吾祖鳳凰。舞動翅膀,昊天飛翔。翅膀兮翅膀,飛翔兮飛翔......”和祈禱語:“仁、義、禮、智、信;仁、義、禮、智、信......”

織娃每天早起站在院子裏背心法。就這幾句話,織娃整整背了三年,劉方子指着織娃說:“這孩子木呆,不適合做捕蛇人,家門不幸啊!”

辛莊劉氏自劉劉始已歷經七十九代,讓稱奇的是劉氏代代單傳。劉方子只有這一個兒子。培養接班人沒有第二人選。

劉劉一生以捕蛇爲生,從不獵取野豬猛虎等其他動物。劉劉在山中捕蛇時救了一個少女。少女說,她叫燕羅,家住七峯山南麓,採蘑菇時候不小心跌落山崖。劉劉疑惑,他記得南麓沒有人家。少女在劉劉家治病期間和劉劉日久生情,結爲夫妻。他們是辛莊劉姓始祖,劉劉和燕羅都活了八百歲,他們的子孫雖然承襲了捕蛇的職業,但是和常人一樣,只活了幾十歲,沒有超過七十歲的。劉劉帶着疑惑一直活到他三十九代孫出生纔去世。劉劉去世時候依然是四十歲時候的模樣。燕羅去世時依然十八歲的模樣。他們的後代皆卵生。

辛莊村人覺得很奇怪。

三年後劉織娃把口訣、祈禱語背得滾瓜爛熟,劉方子開始教他飛行之術。正午時分,陽光發白,劉方子帶着織娃到辛莊南邊龜山之上,二人穿着白色的捕蛇衣,束手直立,二目直盯太陽,背誦口訣“......翅膀兮翅膀,飛翔兮飛翔......”然後雙臂展開,與肩膀平齊,開始上下往復運動,扇動胳膊,往上飛昇。聲音大則飛得快,聲音小則飛得慢。這時的飛昇只能直上直下的運動,還不能往前後左右飛行。

“爹,咋樣才能像鳥那樣又快又高地自由飛行呢?”

“娃子,飛到一定高度之後,你就要不停默唸祈禱語,就可以自如飛行。千萬記住絕不能把祈禱語忘記了,或者順序背錯了,那樣掉下來,會出人命的。娃子你還要記住飛行高不能超過一百丈。一百丈往上,頭像碰着石壁一樣。”

劉織娃不住點頭。織娃腦袋說不上靈光,但學習態度恭謹。天長日久劉方子不再把“家門不幸啊”掛在嘴上了,甚至有時,看着織娃勤奮學習,他有微微的笑意了。

一年後劉織娃已經完全掌握了飛行之術,有時在田裏耕作時候,看看沒人,就試着飛行,果然身子輕飄,來去自如,和地面行走大大不同,心中不禁竊喜、得意。心想哪天要在村人面前顯擺顯擺。

一天傍晚時分,獵人打獵下山,農人耕田回村,飯後都在麥場裏乘涼,織娃和夥伴一起在場裏捉迷藏。玩着玩着,織娃興致大發,對孩子說我會飛行。孩子們自然不信。織娃就唸口訣開始飛昇。村人一看都稱奇,甚至於驚爲天人。澧陽川捕蛇人不下五百人,辛莊會捕蛇的也有幾十人,但誰也不會飛。

劉方子正在家裏喫晚飯,抬頭一看天上有個人,又聽到衆人的歡呼聲。心想糟了,放下碗就往外面跑。到了麥場裏一看織娃在天空時而快速飛行,時而靜止,時而翻筋斗。衆人在麥場裏大聲歡呼。織娃在天空十分得意。

“兔崽子,你給我下來,滾回家去!”

劉織娃猛然一驚,忘了背口訣了,只覺得身子一沉,就掉下去了。劉方子一看情勢危急,趕快念背口訣和祈禱語,飛到半空穩穩接住兒子。衆人一看更爲驚奇,原來劉方子也會飛,一個村生活多少年了,從沒聽說過他會飛。事實上,村人就沒見過澧陽川誰會飛,外面的世界很大,大多數人沒去過,很多人只知道,七峯山的南邊還是山,似乎有村莊,據說劉氏的老祖奶是七峯山南麓的。

回到家裏,劉方子吼道:“崽子,你給我跪下!誰讓你在人前炫耀呢?敗家啊!我們的飛行術是我們劉氏捕蛇的絕招,從不讓外人知道。”

“爹,飛行術這麼神奇,怎麼不讓人知道?人們知道了也好讓別人都學學啊!”

“學個屁,我們劉氏的飛行術,只傳劉氏,而且傳男不傳女,這是我們老祖宗——劉劉定的規矩。誰敢欺騙祖宗。況且我們劉氏單傳七十九代,代代是澧陽川最爲有名的捕蛇人,這就是別人不知道的絕招。今天讓你弄的滿村子人都知道了,以後別人也學會了,我們咋辦?”

劉織娃不敢吱聲。

劉方子又表情嚴肅地對織娃說:“孩子,你要記得,我們的技藝不是爲了炫耀的,我們是爲了生存。生存是最重要的。你還要記得,只有在出太陽的白天和有月光的晚上纔可以飛行,其它時間飛不起來。”

劉織娃不住點頭。

第二天,就有辛莊人向劉氏父子學飛行術,劉方子說:“俺也不會,昨晚那是急中生智,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飛起來了。”

然後就有澧陽鎮的其他捕蛇人也來學飛行術,劉氏父子矢口否認自己會飛行術。不幾天澧陽川其他幾個鄉鎮的捕蛇人也來要拜師學藝。劉氏父子還是原來的那一番話打發走他們。雖然沒人學得飛行術,但三百里澧陽川都知道辛莊捕蛇人劉氏父子會飛行術。一些人甚至回家以後,開始腿上綁沙袋,沿着牆和缸沿兒練輕功。更有膽大的嘴裏不知道唸叨道什麼從懸崖往下面跳,摔死了好幾個。

捕蛇人必備的技能是解蛇毒。蛇有劇毒蛇、中毒蛇、微毒蛇和無毒蛇。解蛇毒就是夜裏採百草,咀嚼成解毒藥。

劉方子說:“孩子,你要懂得,蛇幾乎都是無毒的,十條蛇裏面有毒的蛇只有一條。這和人一樣,十個人裏面有一個壞人。其餘的九條蛇,只有在人要捕捉、傷害它的時候,它才咬齧放毒。有時候完全是誤會,人打草驚了蛇,蛇以爲你要傷害它,它就自衛。但你也要記得其中的一條毒蛇,它從生下來就是爲了傷害人。它活着就是毒害人,齧人心,飲人血。我們只捕毒蛇。”

夜晚,劉方子用鹽水漱口三次,陶瓷臉盆淨手三次,穿上夜行衣,打開寶匣取一物咀嚼着出門了。織娃打着火把,父子上山尋百草,咀嚼解毒藥。

今晚有月光,爺倆飛行在七峯山、牛心山、黃石山、歪頭山、馬頂山、青山、姜陡山、垛子石、老姆庵等羣山萬壑之間尋找百草。飛行高度只有一百丈,他們只能飛行到山的半山腰。然後再向上攀爬尋找百草。

百草據說是一百種草的葉尖。什麼草只有劉方子知道。劉方子說:“我們採的這些草都是蛇害怕的草,像蛇滅門、茅草、魚腥草、蛇見怕、七葉一枝花、野決明、染指甲草、錦地羅、豹子眼睛果、鳳仙花等。蛇滅門又名金花豹子、鳳凰花草。此草外敷有消散蛇傷腫毒的作用,內服可防蛇毒內攻人體內臟,可排除毒液外流,隨之腫痛慢慢消失。豹子眼,果實血紅。鳳凰花花開賊豔。這些草我們只取草尖,圓葉子的草我們只取從上往下數的第三個葉子的葉尖。其它的草就可以隨便採,只要是石頭邊的圓葉草就可以。在這一百種草尖中,最關鍵的是甘草,這種草產於邊疆,本地沒有。我剛纔出門時放進嘴裏的那個就是甘草。每年我出遠門三個月就是去採甘草。我們澧陽鎮捕蛇人家都會咀嚼草藥,只有我家的效果最好,關鍵就在這甘草上。”

劉織娃點頭不止。第一次聽父親講這麼多。原來這捕蛇裏面有這麼多說道。

月亮西墜了,草藥也採夠了。父子飛行回家。

“爹,爲啥加了甘草就藥力不同了呢?”

“諸藥之中,甘草爲君,能調和草石的功效並且能解草石之毒。此藥講究一個和字。人生在世,萬事萬物,都要講究一個和字。”

劉方子把嘴裏的百草吐入瓦盆。織娃到東井打回井涼水,舀半瓢水倒入瓦盆,霎時瓦盆裏成綠汁湯。

“如果中蛇毒,應該在第一時間吮吸蛇毒,然後用火上烤過的銅刀在傷口上割開十字口,用百草汁清洗,然後用百草敷在傷口處,剩餘藥汁服下即可。這樣七日後可痊癒。”

劉織娃學會了飛行術和採製百草,覺得可以開始捕蛇了,但劉方子說還不行。你先捕黃鱔試試吧。

辛莊村子東邊有東坑,實爲一個大池塘,不知道何年何月形成,旁邊有井叫東井。池塘不大,方一百丈,水不太深,六尺左右,村人稱之爲東塘。天長日久,裏面魚、蝦、鱔、鱉很多。鱔魚是黃鱔,大而多。鱔魚身子黃黃,表面光滑,前面粗壯,後面稍細。歲月綿延,這些黃鱔吸天地之靈氣、日月之精華,有些幻化爲人形,耐不住小小池塘的寂寞,常常在深夜跑出池塘在村裏閒逛,喫雞、鴨、鵝、狗,騷擾村民。雖不是大事,但是惹人心煩。

村老就找捕蛇人來捕黃鱔,其他的捕蛇人忙着到山林裏去捕大蛇,用來換取布匹、刀、鋤、酒、鹽巴等東西,不屑於在村子裏捕小小的黃鱔。

劉織娃說:“村老,那我來吧!”

村老用驚奇懷疑的目光看着織娃說:“好吧!捕得的黃鱔,你家自己要。”

夜晚,劉織娃穿上夜行衣,背上捕蛇袋,拿上捕蛇刀出門了。

出門前劉方子說:“無論是捕鱔魚還是捕蛇,要先了解他們的行蹤、習性。要學會管住自己的嘴巴。”

劉織娃覺得捕鱔魚是小菜一碟,唾手可得的事。大搖大擺走到大街上,村人都在土地廟旁大黃楝樹下乘涼,有人問:“織娃幹啥去?”

“捕黃鱔去。”

“白天不捕,晚上咋捕?”

織娃沒作聲,哼着小曲往東塘去了。到塘邊看到水面平靜,四下無聲。織娃伏在草叢中睜大雙眼等待黃鱔出水。已經過了子時仍然沒有動靜,織娃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太陽從東山升起,陽光照着織娃的臉,織娃醒來,空着手回家。

回家後對父親說:“哪裏有黃鱔,昨晚等了一夜,一個也沒見到。”

“昨晚,黃鱔又出來偷雞、鴨、鵝、狗了,你怎麼沒發現?你去捕黃鱔,除了我,還有誰知道?”

“我在大黃楝樹樹下給村裏人說。”

“你傻啊!孩子,黃鱔精也在樹下呢,”

“不會吧!都是人啊!況且都是認識的人。”

“人裏面都有黃鱔精。”

“那我咋沒看見?”

“怎麼會讓咱看見,人家都在黃楝樹上待著呢,專偷聽人說話。有時候就在人羣裏面站着呢,月暗天黑,沒人看見。”

十二歲的劉織娃第二天又早早去捕黃鱔,這次他又路過黃楝樹下,人們依然在乘涼,村人問:“幹啥去啊織娃?”

“俺爹讓俺捕蛇去。”

衆人大笑,十二歲的孩子怎能捕蛇。織娃偷偷看黃楝樹上,沒見動靜,仔細看人羣中也都是村人。

到東塘邊,織娃仔細觀察,風平浪靜,寂靜無聲。他拿出四十九個小刀片,八十一個大刀片。小刀片埋伏在東邊的小路上,大刀片埋伏在西邊的大道上,刀片上面黃土覆蓋,用青草在旁邊掩映。然後緊握桃木劍伏在草叢中等待。

(未完待續)

(圖片來自於網絡)

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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