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3Cdiv\u003E\u003Cp\u003E本文刊載於《三聯生活週刊》2019年第30期,原文標題《暴雨中的武功山徒步》\u003C\u002Fp\u003E\u003Cpre\u003E不是隻有挑戰極限的“苦行僧式”長線徒步纔有意義,也不是每個人都適合並需要徒步這項運動,該不該上路,該走多遠的距離,只有自己知道。\u003Cbr\u003E\u003C\u002Fpre\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u003Cstrong\u003E記者\u002F薛芃 攝影\u002F於楚衆\u003C\u002Fstrong\u003E\u003C\u002Fp\u003E\u003Cdiv class=\"pgc-img\"\u003E\u003Cimg src=\"http:\u002F\u002Fp3.pstatp.com\u002Flarge\u002Fpgc-image\u002F727a5363eeb54b74bf44fc9e7b55bb93\" img_width=\"800\" img_height=\"533\" alt=\"對於徒步者而言,天氣是一條準繩,徒步該如何面對惡劣天氣的困擾?\" inline=\"0\"\u003E\u003Cp class=\"pgc-img-caption\"\u003E江西武功山是國內經典的入門級徒步線路\u003C\u002Fp\u003E\u003C\u002Fdiv\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u003Cstrong\u003E暴雨澆滅了計劃\u003C\u002Fstrong\u003E\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因江西暴雨山洪,原定的武功山徒步計劃取消。”7月12日中午,我坐在去長沙的高鐵上,準備開始一趟短途的徒步旅行,卻突然接到領隊的這條微信,一時有點蒙。這相當於被採訪對象放了鴿子,但事實是我們都被老天放了鴿子。\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對於徒步者來說,能不能出發,一路能否順利,天氣是一條準繩。徒步圈裏有一個說法:天氣就像我們眼中的風景一樣頻頻變化,美但有毒,必須時刻警惕着,只有安全地躲在家裏看着窗外電閃雷鳴時,纔會有幻想雨後彩虹的愜意,真正被惡劣天氣困在路上的人,只能想盡一切辦法讓損失降到最低,以求安全。在大自然面前,那些浪漫主義式的情懷都是生存現實的附屬品,在成就感到來之前,無力感始終佔據着上風,不斷蔓延。\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武功山位於江西省中西部,挨着湖南省,屬羅霄山脈北段,成熟的徒步路線是從萍鄉市瀘溪縣出發,從後山反向穿越,在兩到三天內完成。長沙是距離這裏最近的大城市,我們提前在長沙租了輛車,準備開車進山。高鐵駛進湖南境內,窗上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外面下着雨,還不算太大,但遠處的山野已經模糊一片。我刷着手機上的新聞,湖南、江西強降雨的消息不時跳出來,讓我此時對暴雨受災地的關切超過了對徒步的期待。\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可人都快到長沙了,再不濟,我們就把徒步報道改成山洪報道吧,總得去一趟現場。”我和攝影記者一邊無奈嘆息,一邊又被這場突發狀況激起了記者本能的探索欲,無論如何,要去一線做點什麼。\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一到長沙,悶熱得很,潮溼的空氣迅速把整個人包裹了起來,黏答答的。雨不停地下着,當地人說最近幾天的雨是這幾年來最大的。從7月7日至9日,中央氣象臺連發三天藍色暴雨預警,橘子洲水位上漲,被迫關閉,12日將迎來新一輪暴雨。我急忙聯繫武功山腳下客棧和山上客棧的老闆,他們都不建議登山,但說話間還留有餘地:“山上的路也不是不可以走,但確實不太安全,下雨路滑,霧大容易迷路,必須要由經驗豐富的嚮導帶着。”有了這話,我們放心多了。\u003C\u002Fp\u003E\u003Cdiv class=\"pgc-img\"\u003E\u003Cimg src=\"http:\u002F\u002Fp1.pstatp.com\u002Flarge\u002Fpgc-image\u002F5081fbc852f341c88f207b0ac3001ecf\" img_width=\"800\" img_height=\"545\" alt=\"對於徒步者而言,天氣是一條準繩,徒步該如何面對惡劣天氣的困擾?\" inline=\"0\"\u003E\u003Cp class=\"pgc-img-caption\"\u003E週末徒步是如今年輕人喜愛的一種休閒生活方式\u003C\u002Fp\u003E\u003C\u002Fdiv\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傍晚車開到江西境內,雨漸小,烏雲依舊壓得很低,陰沉沉的,藏着隨時都將爆發更大的雨。在萍鄉喫了晚飯後,已是晚上8點多,導航顯示從市區開車到山腳下的客棧還需要一個多小時。手機新聞又蹦出來說,湘贛交界的一些農村都受了水災,損失不算太慘重,但已經對當地人的生活造成了困擾。我們沿途經過的村莊雖然沒有太多受災跡象,但多是黑着燈,一副被雨澆蔫了的樣子。\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在這片漆黑沉寂的山路上,這輛小車似乎是唯一一個急促呼吸的生命,鉚足了勁兒想找到今夜的棲身之處。路越來越窄越來越破,一路上碰見了好幾處之前塌方的小土坡。同行的攝影記者是位經驗豐富的老司機,仍不時需要下車查看前面的路況,差點因爲車的底盤過低而卡在山路上。雨刮器已經調到了最大擋,但在持續的暴雨面前,還是顯得有些喫力。我們一路開一路擔心着導航的準確性,可此時不跟着導航還能往哪兒去呢?\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我們在離徒步點最近的一個村子停下了,看到還開着個小賣部,像是碰到了救星。老闆是位老頭兒,矮瘦,用難懂的普通話說不能上山,不安全,又指着前面的告示牌——“汛期期間,嚴禁遊客進入景區”,勸我們,住一晚就回去吧。就這樣,我們在能上山與不能上山的建議下,徘徊不定。\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終於到了龍山村——徒步的起點,原訂的龍發客棧門上掛着一把大鎖,我心裏一沉。幸好還是敲開了門。“你們還真的來了?”老闆有些喫驚,他說之前訂的幾個夜宿的徒步團隊都取消了行程,現在客棧裏只有他一個人。武功山是週末徒步的熱門線路,每到週五晚,客棧就住滿了人,大廳牆上密密麻麻掛着各個戶外團體的旗子,浙江、廣東的驢友居多,每個隊伍興致勃勃地在隊旗上籤下名字,從這裏出發。\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老闆讓我們先住下,能不能上山明早再看。但我們心裏已經放棄了大半,並開始連夜打聽其他線路,做好明天一早下山的準備,或許是五臺山,或許是安徽與浙江之間的幾條古道。總之,對於一個沒有徒步經驗的“小白”來說,該如何進入這項運動,如何愛上徒步,找到適合零基礎徒步者的線路,是此行的目的。現在又加了一個新的訴求,對於徒步來說,該如何面對惡劣天氣的困擾,進還是退?\u003C\u002Fp\u003E\u003Cdiv class=\"pgc-img\"\u003E\u003Cimg src=\"http:\u002F\u002Fp3.pstatp.com\u002Flarge\u002Fpgc-image\u002Fb0736e17d2b64164a2d0da71a448e10d\" img_width=\"800\" img_height=\"600\" alt=\"對於徒步者而言,天氣是一條準繩,徒步該如何面對惡劣天氣的困擾?\" inline=\"0\"\u003E\u003Cp class=\"pgc-img-caption\"\u003E嚮導劉明(右一)也是藍天救援隊武功山地區的副隊長\u003C\u002Fp\u003E\u003C\u002Fdiv\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u003Cstrong\u003E找到自己的頻率\u003C\u002Fstrong\u003E\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出發前幾天,我在杭州見到了資深驢友,牧野32號俱樂部的麥子,在他的建議下,我把原定的徽杭古道線路改成了武功山。麥子告訴我,從地貌的豐富性、植被變化、沿路風景、徒步難度各個方面來說,武功山都是優於徽杭古道的,也更被圈中人認可。總體來說,東部地區的徒步路線都是短途,尤其是浙江境內,雖然線路很多,但幾乎都只需要一天的時間,無論是古道還是登山,互相都不挨着,呈點狀散落在大小山區之間。\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這樣的好處是,隨處都可以徒步,短途徒步就像健身房的跑步機一樣,是很日常的生活方式。但它的區域侷限性比較大,除了浙江本地人和華東地區的人,很少有外地人會以徒步爲目的而來。在熱愛徒步的驢友心中,新疆、西藏纔是真正的天堂。”武功山是華東地區首推的徒步線路,也是國內最經典的入門徒步地之一,大概相當於小學升初中的級別。在徒步圈裏,還有一個“南武功,北太行”的說法,意思是江西武功山與河南太行山的徒步難度差不多,都屬於經典入門級的登山路線。\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第二天醒來,外面依舊淅淅瀝瀝下着小雨,但隨着天亮,昨夜的恐怖氣氛都被驅散了。這時我見到了我們的嚮導劉明,劉明說山上雨不算大,如果趕上突降的暴雨沒法前進,附近會有補給站休息,山上也有客棧,大可放心。好像一切煙消雲散來得有些突然,昨天的所有顧慮被嚮導的幾句話迅速打消了。\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我們收拾好裝備,穿上雨衣,開始向山裏進發。由於暴雨,原本的很多石灘都被湍急的水流淹沒了,劉向導在前面找着樹幹搭成的小獨木橋過去,山間到處是流水和瀑布的聲音,身邊濃郁的翠綠色樹木層層疊疊,穿過一大片竹林,是南方低山丘陵中徒步路上獨有的景緻,說明這裏地勢還不太高,大概海拔600多米。\u003C\u002Fp\u003E\u003Cdiv class=\"pgc-img\"\u003E\u003Cimg src=\"http:\u002F\u002Fp3.pstatp.com\u002Flarge\u002Fpgc-image\u002Fa0670475767f4e8ca57049e7ced70a73\" img_width=\"800\" img_height=\"1066\" alt=\"對於徒步者而言,天氣是一條準繩,徒步該如何面對惡劣天氣的困擾?\" inline=\"0\"\u003E\u003Cp class=\"pgc-img-caption\"\u003E走到人工棧道時,真正意義上的徒步就已經結束了\u003C\u002Fp\u003E\u003C\u002Fdiv\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據劉向導介紹,武功山的徒步線路至少有12條,他爲我們安排的是最經典的一條,也是難度最大的,從龍山村出發,自北向南反穿,經過發雲界、絕望坡、吊馬莊幾個地標,最終到達最高點白鶴峯,也就是金頂,海拔1918.3米,全程大概23公里,腳程不錯的話,一天半就夠了。\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由於是入門級,我們是輕裝徒步,不需要一路安營紮寨,省去了帳篷的重量,背個30至40升的揹包,帶上一套乾淨衣服、乾糧、水和一些簡單的生活必需品就足夠了。《金銀島》作者羅伯特·史蒂文森(Robert Louis Stevenson)寫他的徒步旅行時說道,徒步的頭一天往往是最心酸勞累的,背上的大包會讓人感到無比的絕望和無助,總會產生這樣的衝動,把包丟棄自荒郊野外,但後來會發現,揹包是你最好的戰友,“它像吸鐵石一樣,擁有着永恆的引力,承載着旅行中的全部精神”。我的理解是,反正揹包是甩也甩不掉的,不如與之好好相處。不過我與我的揹包相處得很好,它沒那麼大也沒那麼沉。\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對於這趟短途徒步,我們並沒把它想得太難,自認爲是體力不錯的人,又無需露營,好像沒那麼大挑戰性,自然也不會讓人感到格外興奮。不過前兩個小時泥路和石頭路交替不斷上行爬山,好像在示威一樣,告訴我們武功山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在登山的過程中,要嘗試着找到適合自己的步幅和節奏,儘量利用登山杖去減少雙腳的負擔。爬山時,你會感到自己像動物一樣,用四肢在前進。”38歲的劉明不但負責帶路,也是一位資深驢友。他從小生活在武功山腳下的村裏,熟悉山上的一草一木和每一種天氣狀態下的不同路況。\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驚訝的是,劉向導上山穿的是拖鞋。他說每次下雨上山,再好的登山鞋都會被水浸得透溼,倒不如這次一早換了拖鞋。我們還在苦於雨中的泥地過於溼滑,即使穿着專業的登山鞋,抓地力還是不太夠,總容易摔跤,劉明卻在前面踏着拖鞋如履平地,他腳掌上的每一塊肌肉似乎都爲登山而生,無論是什麼角度什麼地貌,都可以平穩地站立又快速地移動。後來我們驚歎於嚮導拖鞋徒步的威風,給他起了個綽號“拖鞋俠”。\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越往山上,雨越小些,雨衣密不透氣地套在身上,裏面的速乾衣已經被汗溼透了。我學着劉向導“之”字形的登山方式,努力找到適合自己的頻率,讓登山杖和雙腳每一次落地都紮實地抓緊泥土。之前看到過徒步者建議在攀登陡峭山峯時採用“休息式的步子”:每次邁腳後休息一秒,走走停停,也能借機欣賞一下週圍景色,把一切力量囤積到接下來的攀爬中,所謂“注意力分散法”。但我試了試,沒用,連續走一小段再休息5到10秒對我來說是最有效的,我想象着馬匹奔跑時四肢是如何切換的,拄着登山杖和雙腿交替前進,利用手杖向上牽引着身體,雖然腿部是省力了,但手臂逐漸酸累起來。\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我停下來休息一會兒,想看看風景慰藉一下身體,可惜四周什麼都看不見。我們被厚厚的霧氣環繞着,能見度不過三五十米,只有腳下那一段石頭路是清晰的,此刻大概就是行走在仙境中,陌生又有些神祕,不知道翻過這座山又將看到什麼。\u003C\u002Fp\u003E\u003Cdiv class=\"pgc-img\"\u003E\u003Cimg src=\"http:\u002F\u002Fp9.pstatp.com\u002Flarge\u002Fpgc-image\u002Fc0a8f3bdc9ad4adcad52c36b3b4917b2\" img_width=\"800\" img_height=\"663\" alt=\"對於徒步者而言,天氣是一條準繩,徒步該如何面對惡劣天氣的困擾?\" inline=\"0\"\u003E\u003Cp class=\"pgc-img-caption\"\u003E武功山兩日徒步經典路線圖\u003C\u002Fp\u003E\u003C\u002Fdiv\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u003Cstrong\u003E穿越絕望坡\u003C\u002Fstrong\u003E\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在徒步旅行中,同伴很重要,總能遇到徒步的同好者大概是一路上最有趣的事了。雖然下雨人很少,但我們還是遇到了一個來自上海的小分隊。一行5人,他們在網上組了團,起初也差點被天氣預報嚇退,但對於都市的白領來說,週末兩天的徒步旅行是一次得來不易的狂歡,不會輕易放棄。\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95後”廖巍是隊中最年輕的成員,但卻經驗豐富。對於廖巍來說,徒步不是隨機性的旅行,而是一種切實的生活方式。大概每一兩個月他就會出行一次,因爲平時要上班,他只能利用週末進行短途旅行。這次的武功山之行,他和同伴週五晚連夜坐火車從上海出發,第二天清晨到萍鄉,徒步兩天後,週日晚再連夜坐火車,週一早上6點多到達上海,回家洗個澡便上班去了。\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真的只有20來歲時能有這樣的體力和精力啊。”我和同行的攝影記者同時感慨道。這樣的週末徒步方式在年輕人中並不少見,多是在大城市工作的人,但堅持下來還能維持一定的頻率卻不容易。\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我們7個人自動組成了一個大團,在嚮導劉明的帶領下,穿越武功山難度最大的絕望坡。在到達絕望坡之前,已經走了五六個小時,似乎每到一處難以攀登的山坡,都誤以爲到了絕望坡,一坡更比一坡絕望。但真正到了絕望坡才知道,這一段確實是武功山最絕望的地方了。絕望坡是一段長而陡的山脊路,海拔從1360米至1710米,垂直落差達350米,最陡的位置坡度接近70度,也是從金頂穿越到羊獅幕或明月山的必經路段。絕望坡多是大塊的石頭路,很難找到穩定的落腳點,加上角度很大,總擔心會隨時踩空,必須手腳並用,還得找到與登山杖相互平衡的方式。\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隨着海拔升高,雨越來越小,但雨柱變得綿密,有些分不清落在身上的究竟是雨還是霧氣了。在雨水的澆打和泥水的飛濺下,我們沒有一雙鞋倖免於難,全都溼透了,溼到腳心裏,雨衣也起不到什麼防護作用了,全身沒有一處是乾的。\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我們沿着別人的足跡,不斷地上山下山,起起伏伏,翻越一座又一座山谷,我本以爲在登山的過程中大腦會放空一切,像修行一樣,通過身體超越平日負荷的運動,讓精神得到放鬆,去更深入而透徹地思考一些平常不會碰觸的問題,就像是德國海德堡的“哲學家小徑”,不過是一條普通的小路,卻能成爲思索的聖地。\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但事實證明,我又想多了。當我被卡在山石中間,不知道登山杖的下一棍該杵在哪兒,雙腿又已經痠痛到了一定程度,不想再挪動任意一步,身邊呼嘯的山風吹得雨衣噼啪作響,全身上下分不清雨水和汗水,狼狽不堪……此時此刻我無法思考任何一個形而上的人生問題,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再也不想徒步了,沒有下次了。但還得走出這片山野,退不得,只有前進。\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當我們7人的團隊組成時,就意味着我們形成了一個相互協助的臨時關係,在這段時間內,無論身邊是誰,他都是我的同伴。後來我在美國《戶外》雜誌專欄作者喬恩·克拉考爾(Jon Krakauer)的書裏看到:“登山的魅力在於它使人際關係變得更加單純,個人交情被淡化,而溝通協作得以增強,就如同戰爭,其他因素則取代了人際關係本身。”登山徒步是一件充滿人情味但更像是軍事化作戰的活動,我在短短48小時內體會到了一點皮毛,如果走更遠的路,這一點或許可以體會得更深些。\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u003Cstrong\u003E承認人的渺小\u003C\u002Fstrong\u003E\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過了絕望坡,是一片平坦的山脊草甸。我問幾位上海來的驢友爲什麼會選武功山,他們告訴我是因爲網絡上的小視頻,在幾個短視頻App上,武功山以雲間草甸和夜賞星空而聞名,成爲這兩年的“網紅”目的地,也是很多年輕人選擇這裏的原因。\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一個白天下來,雨霧始終散不去,我們幾乎什麼都看不到,不知道真正的武功山是什麼樣,只是一個勁兒地悶頭爬,自己跟自己較勁。晚上快到駐地時,突然雲霧散去了一些,我們收到了大自然對我們的犒賞,遠處漸漸露出幾個山尖,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當身邊的山慢慢顯現出來時,我才意識到我正身在怎樣的羣山之中。我從來不認爲登山或徒步是對大自然的征服,只能說是對自我的征服,在探索自然的同時,更重要的是在探索自己,去碰觸自己的極限所在。“它標誌着一種年少輕狂式的拒絕,拒絕怨天尤人,拒絕意志薄弱,拒絕複雜的人際關係,拒絕所有的弱點,拒絕緩慢而乏味的生活。”這或許是走進大自然的意義。\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然而,我們總是容易高估自己。就在發稿前一小時,新華社的最新報道稱7月21日下午江西省宜春市靖安縣高湖鎮西頭村突降暴雨,並引發山洪,導致283名前來進行戶外運動的驢友被困山中,已有4人死亡,其餘獲救。\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在劉明擔任嚮導的十幾年中,他經歷過不少這類不幸的事件,劉明的另一個身份是藍天救援隊武功山地區的副隊長。藍天救援隊是一個民間公益救援組織,全國在冊人員有3萬餘人,實際參與過救援的人更多。在武功山地區,這個組織大約有40人,2012年以來,共出動救援127起,景區緊急求助118起。劉明每年要參與山地救援行動20次以上,最忙的時候是5、6、7三個月,“5月份是雨水天氣,路面溼容易打滑,山頂上多霧容易迷路”。求救的多是年輕人,以高中生和大學生爲主,“他們意識不到自然的力量,年輕氣盛,自以爲登山沒那麼難,自己可以征服這座山”。\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在聽劉明說這些時,我腦中又本能地想起第一天夜晚的暴雨山路,想來有些後怕。從武功山回來後,我看了那本登山者的聖經——《進入空氣稀薄地帶》,講1996年,喬恩·克拉考爾作爲《戶外》雜誌特派記者跟隨一支商業登山隊攀登珠峯,克拉考爾和其他幾名隊友成功登頂並安全下山,但數小時後噩耗傳來,其餘的19名登山者在下山途中遭遇暴風雪,被困在海拔8000多米的地方,最終12人葬身風雪中。克拉考爾說:“我想盡量展現一種原始而冷酷的誠實,因爲這種誠實面臨着隨時間的流逝和痛苦的淡忘而被過濾掉的危險。”\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書中很多細節讓人唏噓:在高海拔地區極度缺氧的情況下,你無法喫東西,因爲身體沒有足夠的氧氣來代謝食物。大腦缺氧,精神疲憊,人變得恍惚,反應遲緩,甚至會產生幻覺;隊員曾經做過視力矯正手術,產生了後遺症,海拔越高他視力下降越快,最後幾乎失明。我們無法想象當這些極端困難擺在自己面前時該如何應對,但幸好極端不是常態,我們敬佩勇者,但也有選擇承認在自然面前自己渺小的權利。\u003C\u002Fp\u003E\u003Cp class=\"ql-align-justify\"\u003E雖然在絕望坡上,我想過無數次再也不去徒步了,但想想如果以後遇到嚮往的地方,還是會上路的。但我需要明白的是,不是隻有挑戰極限的“苦行僧式”長線徒步纔有意義,也不是每個人都適合並需要徒步這項運動,該不該上路,該走多遠的距離,只有自己知道。\u003C\u002Fp\u003E\u003C\u002Fdiv\u003E"'.slice(6, -6), groupId: '6719644394300899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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