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有一位“流浪的國學大師”在抖音、快手等視頻平臺走紅。這位上海街頭的流浪漢,蓬頭垢面,但卻能在嘈雜街頭認真閱讀儒家經典,且能侃侃而談。思維清晰,氣度從容,真有滿腹經綸的現代隱士之風。

他跟行人探討西漢名將周亞夫、明代思想家王守仁、所謂的成功學大師陳安之……有關《左傳》、《詩經》、《了凡四訓》、《菜根譚》等古書的解讀隨口就能說上兩句。其觀點邏輯清晰、聲音富有磁性、眼睛炯炯有神,金句頻出,加之其從容不迫的氣度更是與其他流浪漢產生了劇烈的反差。一個多星期前,有人將他這反差的形象拍成短視頻並上傳網絡,很快,他成爲了坐擁大量粉絲的網紅,與之一起走紅的還有網友的評價“大師在流浪,小丑在殿堂”。

他被大家稱爲“國學大師、流浪大師、金句大師”,而他卻直言:“網上走紅不能改變我的命運。”除此之外,他的金句還包括:

“有人給我錢我不要,我不是乞丐。”
“我不是大師,百分百不是,大師要多讀書。”
“不是我學問多大,是你們書讀少了。”
“距離浩如煙海的文化本身,我們都是井底之蛙,一定要不斷的學習。”
“讀書要用筆、要配起來看,盡信《書》則不如無《書》。”
“有人說因爲你外表可憐所以你撿垃圾,那爲什麼我撿垃圾不能按照公益的目的撿呢?”
“伍子胥過昭關,一夜愁白頭,這是過去誰都知道的,現在則是貪官在監牢,一夜愁白頭。”
“我最嚮往成都,讀書人一輩子有個理想,最好的像諸葛亮一樣,出將入相。如果做不到,就學杜甫,憂國憂民。”
……

流浪大師何許人也

網傳這名流浪漢名叫沈巍,畢業於上海復旦大學,知識淵博,曾經是上海市徐彙區審計局的一名公務員,因爲家庭出現了變故,所以離家出門流浪。但是在視頻中,他本人否認了畢業於復旦大學,而是畢業於一個普通的院校,因爲"愛撿垃圾"而被單位勸退。

撿垃圾的習慣源於他小時候賣垃圾換書錢的經歷,也是因爲他對垃圾分類理念的認同。因爲與家人及鄰居的理念不同,而不願意回家,甘願做流浪漢。

至於其公務員身份,媒體也向上海市徐彙區審計局得到證實:沈巍於1986年進入徐彙區審計局工作,1993年起因病休假至今。期間,審計局一直按時足額髮放工資。沈巍自己也承認,他並不缺錢。“這26年來,單位一直在給我發工資,大概有2000多元,我的卡里目前約有十萬元左右,其中部分是父親的遺產,拆遷時他把房賣了,我分到了十多萬。”

沈巍最初走紅於抖音,之後,有關他的消息持續發酵。在網頁端,不少傳統媒體紛紛跟進報道,包括他在最近的四五天內,每天被一二百個網絡直播從業者圍堵,爭着與他合影,最後不堪其擾的事。在微博端,#流浪大師#、#大師在流浪#,#小丑在殿堂#、#上海徐匯審計局回應網紅流浪漢#、#網紅流浪大師不想紅#等成爲網友熱議的話題。微信搜索指數從3月18號開始直線上升,在今天達到峯值。

輿論關注點

儘管沈巍承認自己在地鐵站如此嘈雜的環境中看書有一點“作秀”成分,其目的是提醒當今年輕人多讀書,但關於他“流浪大師”這一身份的走紅,依舊是一個被定義、被表達、被消費的過程,在整個事件中,他都是一個被動的參與者。在輿論場,網民對於“流浪大師”的態度不盡相同,主要有幾下幾類:

對沈巍流浪漢的身份肅然起敬:很多人表示,關注沈先生已有好幾天了,此人確實思路清晰談吐不凡人品高尚,已經強過80%的網友。有人也因此調侃:“好好珍惜現在的工作吧筒子們,現在流浪漢門檻這麼高,哪天失業了怎麼辦。”還有很多人從他流浪漢的身份中看到了自由:“他衣衫襤褸卻不卑不亢,我們西裝革履卻要點頭哈腰,他已身心自由,我們卻被物慾牽絆身不由己。講真還是羨慕他的,自己解放了自己”。

非常反感爲蹭流量而去騷擾他:今天,微博話題#網紅流浪大師不想紅#已經制造50.6萬的閱讀量和353的討論量。大部分網友認爲,很多人是爲了蹭熱點而去騷擾他,非常受不了這種風氣。炒完之後一地雞毛,有人獲益了,他卻更可憐。有網友嘲諷:“可能過不了多久會出現一篇10萬+《犀利哥到流浪大師,論從外表到內在修爲的進化》。”甚至還有人直言:“放過他吧。有病的是我們。”

質疑他喫26年空餉的合理性:有一些人認爲,沈巍帶薪流浪26年不上班,不應該喫空餉。而也有人認爲,他是因爲被認爲有精神疾病,這發的是病假工資,並非勞動所得工資,是符合規定的。

分析討論他走紅的原因:微博知名大V @五嶽散人 總結道:“反差製造驚喜,流浪者讀過一些書就成大師了;放下屠刀,也就立地成佛了;我一個技校的會碼點兒字,也成知名評論人了……”網友在他這條微博下評論道:“這或許是因爲現實生活中有學問的專家學者和基層老百姓零距離互動太少了。”但也有觀點認爲,這是對精英主義和成功至上的審美疲勞。

還有人認爲,“流浪大師”的走紅印證了當代年輕人的渴望與無知,“渴望是說,現在的年輕人的確渴望國學大師的存在,渴望真正的儒家大師的存在;無知是說,現代的年輕人,對傳統的經典,對《四書五經》太陌生了,太無知了。”

此外,也有人說,沈巍不是出世高人,也不是不羈散人,他其實就是個被動導入消費主義程序和爆款製造流程的“闖入者”。能滿足很多人“掃地僧情結”的他,成了刻奇箭頭的最佳標靶。事實證明,掃地僧只會是虛構,“大師在流浪,小丑在殿堂”作爲描述這個時代精神症候的形而上表述還行,對應具體的人和事只剩尷尬。

不管輿論聲音如何,想必沈巍並不享受這種一夜成名的經歷,他說:“我現在才知道做紅人挺苦的,我原來一點不知道。現在紅了,太苦了,我真不想紅。”和他相識已久的小區保安都表達出對他的理解:“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遠觀、尊重和理解,是一個人起碼的修養,哪怕他是一個流浪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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