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看《世說新語》總能夠給我一種特別的感受,這樣的作品自然是與衆不同的。這部作品是兼具歷史典籍和文學典籍於一身的作品。筆者自然不會去班門弄斧去用歷史的眼光去看這本書。我們還是談文學,從文學角度來審視這部作品,這些書裏的人物。

美學大師宗白華在《論<世說新語>和晉人之美》中就提到這是一個"世說新語的時代"。這是一部筆記小說,雖然好像全部都是在寫"真人真事",但是如果全部都當成現實所有的,那麼就成了歷史材料了。文學當然是需要想象的,筆者認爲這些所記載的東西肯定是存在一些虛構與杜撰成分在的。

錢穆說過,魏晉南北朝的學術精神可以概括爲:"個人自我的覺醒"。至於這個"個人自我的覺醒"筆者認爲在這部"新語"中還是體現得淋漓盡致的。大家都知道魏晉時期是一個非常特殊的時代,都說社會黑暗,另外玄學盛行。這兩點就造就了那時候的人物有着特別的嗜好和行爲。

五石散又稱寒食散,其藥方託始於漢人,由魏人何晏首先服用。關於寒食散中的"五石",葛洪所述爲"丹砂、雄黃、白礬、曾青、慈石也",隋代名醫巢元方則認爲是"鍾乳、硫黃、白石英、紫石英、赤石"。儘管"五石"配方各不相同,但其藥性皆燥熱繪烈,服後使人全身發熱,併產生一種迷惑人心的短期效應,實際上是一種慢性中毒。這種東西在那個時代也算是非常流行的東西了。可能功能類似於今天的毒品吧。魯迅的《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係》中就說到了魏晉文學和文化就是酒和五石散而撐起的東西。筆者認爲這樣的說法用在《世說新語》之上也是毫無問題的。筆者覺得《世說新語》就是在毒藥和酗酒之下產生的作品。有時候真的覺那時候不管什麼時候或者什麼地點都像一個"大酒吧"。

"大酒吧"裏寫成的《世說新語》

魏晉的小說分爲志怪和志人兩類,其中志怪小說最有名氣的就是我們所說的《搜神記》;至於志人小說則是這部《世說新語》。筆者上文說了魏晉南北朝就是個大酒吧,這部《世說新語》就是在這個大酒吧裏寫成的或者記錄彙總而成的。筆者想着還是要介紹一下這部"酒吧讀物":

《世說新語》是南朝時期所作的文言志人小說集,由南朝宋臨川王劉義慶組織一批文人編寫,又名《世說》。 其內容主要是記載東漢後期到晉宋間一些名士的言行與軼事。《世說新語》是中國魏晉南北朝時期"筆記小說"的代表作,是我國最早的一部文言志人小說集。它原本有八卷,被遺失後只有三卷。在《世說新語》的3卷36門中,上卷4門--德行、言語、政事、文學,中卷9門--方正、雅量、識鑑、賞譽、品藻、規箴、捷悟、夙惠、豪爽,這13門都是正面的褒揚。另有下卷23門--容止、自新、企羨、傷逝、棲逸、賢媛、術解、巧藝、寵禮、任誕、簡傲、排調、輕詆、假譎、黜免、儉嗇、汰侈、忿狷、讒險、尤悔、紕漏、惑溺、仇隙。

後世對於這部書的評價基本還是褒貶不一的:著名史學家劉知幾:"晉世雜書,諒非一族,若《語林》《世說》、《幽明錄》、《搜神記》之徒,其所載或詼諧小辯,或神鬼怪物。其事非聖,揚雄所不觀;其言亂神,宣尼所不語。皇朝新撰晉史,多采以爲書。夫以幹、鄧之所糞除,王、虞之所糠秕,持爲逸史,用補前傳,此何異魏朝之撰《皇覽》,梁世之修《遍略》,務多爲美,聚博爲功,雖取說於小人,終見嗤於君子矣。"劉孝標:"《世說》虛也","疑《世說》穿鑿也。"魯迅曾稱讚《世說新語》"記言則玄遠冷雋,記行則高簡瑰奇"。

筆者在初中的時候學了《世說新語》中謝道韞的故事而漸漸開始瞭解這本書。老師們對於《世說新語》中人物大都帶着讚揚或者告訴我們一股文人的氣節。可是,等我讀完大部分的篇目之後發現裏面很多人都帶着一種自我炒作的風格。有一種可以標榜自己與衆不同而且十分清高的感受。

每個小篇目就是一條微博

筆者甚至還認爲這部《世說新語》還十分像我們熟知的微博。微博作爲一種分享和交流平臺,其更注重時效性和隨意性。微博客更能表達出每時每刻的思想和最新動態,而博客則更偏重於梳理自己在一段時間內的所見、所聞、所感。因微博而誕生出微小說這種小說體裁。這些看似沉默的大多數就用這樣的"微博"來宣傳自己,來廣告自己。

劉伶恆縱酒放達,或脫衣裸形在屋中,人見譏之。伶曰:"我以天地爲棟宇,屋室爲褌衣,諸君何爲入我褌中

——《世說新語.放誕》

這個其實我們已經很熟悉了,說的劉伶經常不加節制地喝酒,任性放縱,有時在家裏赤身露體,有人看見了就責備他。劉伶說:"我把天地當做我的房子,把屋子當做我的衣褲,諸位爲什麼跑進我褲子裏來!"這樣的行爲是不是有些宣傳自己,在微博上刷存在的感覺?

前面一點也僅僅是個小引子。說了這麼多,我們就要進入正題了,和大家談談這些人到底是怎麼炒作的,又是怎麼"作"的。這部作品雖好,但是其中的"噱頭成分"實在是令人咂舌!

《世說新語》中的那些人怎麼"炒作"、"裝高冷"的

1、 我就是這麼牛,不用謙虛

郝隆七月七日日中仰臥,人問其故,答曰:"我曬書。"

——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排調》

《論語·里仁》 中說道,子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說的就是人要對自己的言行有約束。然而這位郝隆完全不是這個樣子。自己曬太陽說自己是在曬書也就是告訴別人自己肚子裏有才學,有貨。大家剛開始肯定覺得這人挺有個性,但是我們要知道這個故事發生的背景是:大司馬桓溫因爲不重用他所以他辭去參軍的職務回故鄉隱居。每年的七月七日當地有曬衣服的風俗,家貧的郝隆解開衣釦袒胸露腹曬太陽,人們問他何故?他傲然地回答道自己在曬書。因爲自己不受重用就要用這樣的手段第一是嘲笑桓溫不識人才,第二也是更重要的是顯示自己的才學。他用一種另類的方式推銷自己,其實就是在咒罵和表達自己的不滿。試想一下,如果自己的部署動不動就給自己難堪,用這種有些噁心人的手法來噁心自己任誰也不會好受吧。這樣一個不能約束自己脾氣和性格的人又怎麼能身居高位。只要稍微一點不如自己心意就跑到外面噁心別人,然後炫耀自己的才學的人怎麼能夠讓別人看得順眼?

2、我就是清高,你不配做我朋友

管寧、華歆共園中鋤菜。見地有片金,管揮鋤與瓦石不異,華捉而擲去之。又嘗同席讀書,有乘軒冕過門者,寧讀書如故,歆廢書出觀。寧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

——(南朝·宋)劉義慶《世說新語·德行第一》

筆者一直認爲這則小故事是最誇張的一條了。說的就是管寧和華歆同在園中鋤草。看見地上有一片金,管寧依舊揮動着鋤頭,像看到瓦片石頭一樣沒有區別,華歆高興地拾起金子。這裏有的人爲了讓管寧的形象高大就說華歆撿起了金子看到管寧的臉色又把它扔了的。可是上面只說了"捉而擲去之"完全沒有說什麼因爲看了別人臉色而放棄的。又說他們同坐在同一張席子上讀書,有個穿着禮服的人坐着有圍棚的車剛好從門前經過,管寧還像原來一樣讀書,華歆卻放下書出去觀看。管寧就割斷席子和華歆分開坐,說:"你不是我的朋友了。"這裏就說華歆貪財和貪戀權勢和巴結別人。剛纔我們說了,到底華歆是不是看了管寧臉色扔的錢還不明確,這點不說,就算他跑出去看看人家官人出來巡街怎麼了。也許完全出於好奇,何必要這麼上綱上線。這樣就好比,你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在地上撿了點錢,你拿起來看看做了一下思想鬥爭;又後來,你倆在家看書,突然市長的車子來了,你跑出去看看市長,你朋友就要跟你絕交,你覺得你心裏什麼滋味?也就是你稍微不如你朋友的意思,他就要跟你絕交,這樣是不是算塑料朋友情?是不是在告訴別人我與衆不同,我就是這麼清高,朋友之情可以不要我這清高高潔的形象一定要保存。筆者認爲這是完全在炒出自己的身價,割席而坐的行爲筆者認爲也算是一種自我營銷手段。《新唐書·盧藏用傳》記載:盧藏用想入朝作官,隱居在京城長安附近的終南山,藉此得到很大的名聲,終於達到了作官的目的。清·李寶嘉《文明小史》第四十四回:

自此以後,許多人都效仿盧藏用,隱居在終南山上,以唐朝爲最。大部分是題詩幾首,請一位小吏拿去京城上見皇帝,以此求得做官之路。像杜甫,李白等人,在他們的前期也有過這樣的經歷。筆者認爲這便是一種"終南捷徑"的行爲,自己的名聲傳播了,所以皇帝也多次徵召了管寧。

3,我就是與衆不同,就是會裝

王子猷嘗暫寄人空宅住,便令種竹。或問:"暫住何煩爾!"王嘯詠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無此君?"

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詠左思《招隱》詩,忽憶戴安道。時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經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人問其故,王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世說新語》中要說裝界的高手還是要算王子猷。筆者選的的兩則故事講的都是他的事蹟。要是說第一則暫住別人家還嫌棄人家家裏不種竹子還說得過去的話。那麼第二則完全就是他神神道道的經典表現。他突然想起了戴安道就去找他,也不進去看他,別人問他爲什麼,他說本來就是一時興起,興致沒了就回去了。就等於你的好朋友說來你家。剛準備敲門就回去了,說突然不想見你了。如果這事情就發生再昨天,你做何感想?王子猷這種不講實務效果、但憑興之所至的驚俗行爲,十分鮮明地體現出當時士人所崇尚的"魏晉風度"的任誕放浪、不拘形跡,有窺一斑而見全豹之效。但是,筆者還是認爲其中斧鑿成分太多, 認爲這這些都是他自我推銷,樹立自己的與衆不同的行爲。《中庸》中說: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我們看王子猷是不是違背了君子的中庸之道,有種無所忌憚的放縱心性。

"君子出處不違道而無愧,君子動而爲天下道,行而爲天下法,言而爲天下則。"《論語》中我們常說到這些: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要的就是人們要以一種溫柔敦厚的態度對待世界,然而到了魏晉南北朝,一切都變了。人們開始效仿別人這種"炒作自己"、"標榜自己"的行爲。還被後世追捧成一種瀟灑和個性的行爲。試問學生們去模仿或者接受了這樣的思想,真的對他們有益嗎?姑妄觀之即可,崇拜大可不必,倒是可以帶着哂笑的態度一讀。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