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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在学摩托车,快拿到驾照了”,爽朗、帅气的声音穿过空气,没有生涩和故弄玄虚,干脆明了。

“不闪躲”是对李峥的第一印象。

生活中的她迥异于舞台上的克制和隐忍。《网子》那场戏,她决心要揭发爱恨交织的丈夫,欲言又止,一番狠心挣扎,终究忍痛说出。此时此景,对这个角色充满了怜惜和恻隐,每每到这一场景时,总有几滴泪打湿脸颊。实在是爱极了这个角色。

《网子》的剧照

然而李峥当时对这个角色并不是很自信,一是她没有戏曲功底,二是饰演的是一个名噪一时的“角儿”。但是一场场戏下来,她得到了很多观众的褒奖。或许正如她所言,我只是想象自己成了角儿,会怎样怎样。职业演员不管呈现的状态如何首先都要自信地站在舞台上

演戏多年,自然是好坏评价纵横交错。“对于这些质疑,选择性处理吧,你喜欢的,和他喜欢的,不可能是一样的,我要吸取那些评价中的精髓。演戏就像经营人生,人生不是一帆风顺,要接受得了批评和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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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中,她几次提到自己的年龄,言语间见不到半点慌张和遮掩。岁月待那些与它真诚推杯换盏的人诚然不薄,在她的脸上,几乎见不到岁月的浓重划痕,更多显现的是浑然天成的气质。

“我二十岁时是演喜剧的,还是爆笑喜剧,那时的朋友压根想不到我会去演悲剧。三十岁的时候,我开始演悲剧。我身体里像长着两极开关,一会按这个,一会按那个,两个都要去驾驭。这么多年,对于生活的情绪慢慢积压、沉淀了很多,就发现喜剧完全可以当悲剧演,反过来也一样。”

像《毒》这出戏,从头到尾她像是被裹在巨大的悲伤中。每一场都会哭,甚至排练时也会无法自控地哭。这个剧本像有魔力似的,一碰触到,泪水就止不住了。

哭到不能自已时,搭档周野芒老师说,这明明是个喜剧嘛。刚开始时,李峥并不认同。后渐渐地发现,演出到最后的时候,观众席里会连连爆发出笑声。大梦初醒般的,悲剧才是喜剧,喜剧也可以是悲剧。《毒》,悲剧是它潜在的能量,但若自始至终只是一个悲伤的颜色,就显得单调和局促了,所以要增添其他的色彩,让这个人物更为层次化。

《毒》的剧照

访谈那天,她在上海刚结束《办公室的故事》的演出,没有去追问她这次排练《毒》时,是否还会泪水决堤。多问一句就显得繁琐和赘余,尤其在她这里。她是那种跟着角色不断成长的人,从角色到自身,由里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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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舞台、荧屏之间进进出出好多年,她说,现在真的不需要寻找灵感了。它是一种自然而然到达的过程,无处不在,每天都会让演员重生。不是程序安好了,一按按钮,这个程序就可以顺畅启动了。演员替角色在生活,在交流,要让观众感觉到这个角色是活的,每天的空气不一样,看到的不一样,接触的人不一样,种种的都不一样,我为什么得是一样的呢?所以,每场她在舞台上呈现的状态也是不一样的。

她说自己在台上最好的呈现状态是和舞台、观众之间发生了化学反应,不只是简单地完成工作。她是能清晰地感受到观众的呼吸和气场的,他们全神贯注地在看她的表演,在暗处和她进行着互动。虽然她在舞台上是看不到任何观众的,但她会用身体和呼吸去感受,去相撞。万一哪场戏演得不对,就会感觉通往观众的路被堵住了,这种感觉很真实。

《建筑大师》的剧照

至于如何打通这堵墙的,得益于参演大导林兆华的《建筑大师》,李峥在剧中饰演希尔达,一个精灵,这个角色让她第一次真切地触碰到了“和角色手挽着手肩并着肩,站在舞台上”的酣畅淋漓感这个角色也开启了她以后所有角色的开关,让她可以准确找到饰演角色的感觉。

她说,演了这么多年戏,才明白大导说的“演员是空的,是那个操纵木偶的人,同时木偶也是我。我是操纵者,需要操纵木偶或动或静,但同时我也是那个木偶,需要调整我自己,开心悲伤不只是角色本身,也是我自己,我和观众处于同一空间,是这出戏共同的参与者。”

可敬可爱的大导

和大导一起排戏是快乐的,大导很少训斥演员,也不会大声嚷嚷,最多的是在耳边低语,这个地方,你可以怎样怎样。说得最多的是,你要快乐,你要开心。话说多了,对初涉舞台剧的她来说,对于话剧最多的感触也是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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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快乐之外多了一层痛苦,痛并刺激着。要把一个角色讲明白,演明白,还要经历无数次的重复,给她找依据。看到这个角色先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不知道她的穿着和神态;慢慢的,1000米,知道她的形象了;再100米,了解这个人物的心理状态了;到一抬头就在眼前了,向你款款走来,直到和你融为一体。这个过程真的很煎熬。

在经历《毒》的复排时,李峥说这一轮相对于第一轮,对这个人物的感觉有了些变化,离这个人物更近了些。

结尾处当这个女人对男人说“你可以抱抱我吗?”起先是觉得他们和解了,但这次感觉是这个女人还是要依赖于他人,她的生活没救了,她还是像一个婴儿在索取着爱与保护。第一轮演出时也只觉得这是男人、女人之间的冲撞而已,现在才发现他们两个是心智不成熟的大人,压根不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自然也不会恰如其分地去给予。

《毒》的剧照

“本来觉得这个剧的结尾是带有希望的,但是发现还是晦涩的绝望。生活中一切都是好的,这都是假象。人还是要自救的,自己成长了,生活才会变得充满希望。”这是《毒》这部剧给予她的启示,剧中的角色也开始折射到她的思想行动中。就像先前说的,她是那种随着角色一起成长的人。

在《毒》这一轮演出前,她曾与一位同行聊起女人如何才能真正地拥有自己,给出的答案是女人一定要自我长大,开掘出所有的兴趣,多走走多看看,思想丰富了,就不会拘泥于细枝末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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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她很会顺应自己,演戏之余,看书,旅游,学画画,看电影,骑摩托车......吃吃喝喝,走走停停,让所有的兴趣自由生长着。她也会做自我情绪疏导的医生,看一些心理学的书籍。

《毒》的剧照

状态好到完满,但还是会在《毒》这样的作品中窥探出自己的“漏洞”——我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自己的“心魔”,心魔很难除掉。我想着怎么幸福时,就会想有个人来拯救我。

像剧里的男女一样——两个长着成年人面孔的婴儿,他们缺乏独立的人格,完全不会处理生活中的突发事件,他们像婴儿一样寻求着关注和安慰,然后不停地索取和盘剥。他们的关系是不成熟的,是畸形的。

《醉生梦死》的剧照

“我本人在生活中也不太会处理突发事情,教育和生活把我们给捆绑成了‘巨婴’状态。只有自己长大了,才能保护自己,也才能更好地保护别人,这样建立的爱情才是健全的。”李峥坦言,《毒》这个角色会伴随她很长时间,她希望自己的心灵、人生到达了一定高度,可以凌驾于这个角色之上,再去演这个角色,让她除了红色,可以看到点绿色,然后绿色中再加个黑点。

谈到最后的时候,问起李峥接下来会去演什么戏,她开始显出一丝顾虑,《毒》这个品质很高的戏把她架到了很高的位置,对于接下来要演的戏,她有点拿不定了。“一个戏演不演,还是要去看缘分吧。

相比于“前辈”周野芒老师对于台词、角色处理得隐晦,潜滋暗长着很多潜台词,李峥的表演直接干脆,就像她当前呈现的状态一样。

椎•剧场 Shall We Talk系列之三——《毒》即将在上海揭开真面目了,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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