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安德森的影片不是美國夢,是美國夢魘,觀衆將隨着影片進入烈火熊熊的地獄,每個人都將在其中得到沸騰和詛咒。影片末尾,桑迪在大蕭條中破產了,他只好去求丹尼爾,這讓丹尼爾獲得了雪恥的機會,他迫使這個宣稱可以召喚上帝附體的人,親口喊出了——“我是個冒牌的先知,上帝是迷信的產物。

日前,英國《衛報》公佈了“21世紀100部最佳電影”。

據報道,這次評選由著名影評人擔任評委,每一部都精挑細選。他們自信地認爲,所評選的名單會成爲未來的經典。

這份片單上,排名第一是《血色將至》,是一個和美國夢有關的故事。

《血色將至》講述的是20世紀初的淘金時代,身爲銀礦礦工的丹尼爾窮困潦倒,還在一次井下事故中摔斷了腿。但他因禍得福,意外發現石油油礦,由此賺得第一桶金。此後,他又獲悉在一塊荒蕪的土地下有豐富的油源,於是變賣家產,收購了這塊土地,最終發跡成爲石油大亨。

影片獲得奧斯卡2項大獎,6項提名,主演劉易斯憑藉此片獲第80屆奧斯卡金像獎影帝。導演安德森憑此片獲第58屆柏林電影節最佳導演銀熊獎。

《血色將至》堪稱一部石油大亨的個人奮鬥史,淋漓盡致地展示了貪婪、殘酷無情以及對財富不擇手段的追求,《紐約時報》曾這樣概括全片——

安德森的影片不是美國夢,是美國夢魘,觀衆將隨着影片進入烈火熊熊的地獄,每個人都將在其中得到沸騰和詛咒。

在一定意義上說,《血色將至》不僅是一部個人在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環境中殘酷競爭的歷史,也是美國的西部開發史乃至美利堅發展史的縮影。

劉易斯飾演的油礦主丹尼爾,孤獨自由,憑強烈的直覺生活,但也心細如髮,錙銖必較,眥睚必報,心狠手辣,極富攻擊性,從不寬恕任何人,也絕不憐憫任何人。

丹尼爾的一生,不是一個人從成功走向自毀的幻滅過程,也不是一個人的人性在酷烈競爭中逐漸變得黑暗的過程。他不是變成了魔鬼,他就是魔鬼本身!正是因爲他就是魔鬼,所以纔是他而不是別的什麼人實現了美國夢。

影片前半部分,丹尼爾每次出去談判,都要帶上年幼的兒子。兒子稚嫩、天真的面孔爲丹尼爾粗糲的外表增加幾分溫柔和可信度。但到了影片結尾,丹尼爾因爲痛恨兒子要離開自己單獨去創業,於是說出真相:“你不是我的兒子,你的身上根本沒有我的血,你只是我在工地撿到的一個籃子裏的棄兒,把你帶在身邊就是爲喚起談判對手同情心……”

爲了得到一塊輸油管線必經的土地,丹尼爾不得不向裝神弄鬼的鄉村牧師桑迪表示屈服,來到他一向憎恨的教堂,跪在桑迪面前懺悔:“我把自己的親兒子丟在一邊!主啊,請賜給我聖血。驅走我體內的惡魔。”他咬牙忍受桑迪羞辱式的、用連續抽耳光的方式爲他“驅魔”,當他終於闖過這一關時,他口中發出的聲音不是感恩,而“土地到手了”的喃喃自語。

丹尼爾曾對遠道而來投奔他,但此前從未謀面的“同父異母弟弟”頗有好感,於是將內心深處的挫敗、懊惱、無望向他和盤托出:“我的內心總在鬥爭。我不願意見到其他人成功。對大部分人,我都懷有恨意。我心中的一部分已不復存在。有很多次,我看着別人,找不到半點令我中意的地方。我想掙足夠多的鈔票……多到足以遠離俗世的煩擾,一個人靜靜的生活。”

然而很快,他卻痛苦地發現這個慕名而來的“親人”其實只是一個貪圖錢財的冒牌貨,他怒不可遏,開槍打死了他,並把屍體埋葬在森林深處的淺坑裏,那坑裏除了泥土,還有滲出地面的石油。

《血色將至》中,鄉村牧師桑迪是另一位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他身披道袍,掛着十字架,滿口“主啊!主啊!”但實際上卻是一個十足的利慾薰心之徒,他在教堂裏當着信衆的面表演如何“把魔鬼從人的身體中驅逐出去”,讓患了風溼的老太太當場翩翩起舞……

影片末尾,桑迪在大蕭條中破產了,他只好去求丹尼爾,這讓丹尼爾獲得了雪恥的機會,他迫使這個宣稱可以召喚上帝附體的人,親口喊出了——“我是個冒牌的先知,上帝是迷信的產物!”這一大逆不道的宣示。

在美國這個按照亨廷頓的說法以新教精神立國,總統就職時都要手按聖經宣誓的國家,這是個足夠兇狠且驚世駭俗的詛咒,可他竟然要保羅“用令人信服的語氣說出來,用你佈道的口氣說!”而且連續喊了八遍!

導演安德森就是用這種方式向觀衆暗示,基督教是內在於美國資本主義,而不是外在於美國資本主義的,基督教本身就是資本主義競爭的一種方式和手段。

丹尼爾的財富不斷增長,人卻在孤獨和仇恨裏陷落,沉淪。儘管桑迪向他表示了屈服,但他還是殺了桑迪,他贏了他所要的,也輸掉了他自己。除了財富,他留給自己的只有仇恨。

桑迪死了,丹尼爾也結束了。“I m finished”,他說。

《血色將至》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公民凱恩》。在這部電影中,凱恩身價億萬,擁有一座皇宮般的城堡,但最後卻在孤獨中死去。

影片讓我們看到了美國夢正反面,看到了美國夢的豐富多彩,也看到了美國夢的一無所有。孤獨和兇殘,讓一個人實現了美國夢,但夢想成真之後,卻無法擺脫孤獨與兇殘,於是走向毀滅。

這真是一場極爲酷烈的美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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