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陈 述 | 平 夫 暖 意

平夫,这个名字对于一般人而言,可以说是相当陌生的。但我喜欢,当我写下这两个字时,窗外虽已是寒气逼人,却有一股温暖自然来到了我的笔端。

‘’平夫‘’是刘伟雄自取的第一个笔名。平夫(伟雄)给我的印象是:伟岸,诚实。我敬佩他的为人,憨厚得像山里的大青石。他的诗正如他的为人一样。他诗歌写作显现的意识,是自己生存与意义解释的依据,是一个心灵与情感的张力。

柏洋是我父亲的故乡,也是我大学毕业后曾生活过四年的那块贫瘠而熟悉的土地。我与平夫(伟雄)初次见面是在柏洋中学。我当时在中学教书,他在那里代课。留在我脑海的是:高大的身材,憨厚的脸,随和的脾气……在柏中的日子里,我们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下课后,他那伟岸的身影就消失在山间浅黄色的狭长小路上……我曾经这样写他:想不到他那貌似强大的身躯中,竟有一颗敏感的心。

平夫(伟雄)的老屋是在火烧堘的丁步头村,与我堂姐的房子仅一路之隔。我偶尔也会去堂姐家逛逛,也曾到过平夫(伟雄)的老屋参观:老屋的围墙石罅里生长着各种野草,有葱郁的黄竹林,粗壮的樟木,紫色的丁香……后来在读到他的故乡回忆散文中,我才知道他本来生长在碧波万顷之中的西洋岛,因为家庭有海外关系,在特殊的年月里倍受迫害,最后被强迫迁居到这个霞浦的‘’西伯利亚‘’。强大的社会压力,被监视的生存环境,形成了平夫(伟雄)‘’深隠沉潜‘’的心理特征,那渗透到血脉里的‘’忧郁‘’的基因,一直漫延在他‘’渴望开花的生命‘’。而正是那些五颜六色的花草树木伴随他度过了忧伤和孤独的少年时代;而‘’小人书‘’却成了他挨过漫长的山村冬夜的‘’竹火笼‘’,五分钱顶多一毛钱的‘’小人书‘’,使他的心有了快乐和依靠。‘’小人书的世界,是山外的世界‘’,他的小妹翠婵这样写道:‘’小人书,成了这个时节最温暖的手,就着村庄豆大的灯光,不停地抚摸着受伤的额头和流泪的眼睛……‘’,我至今仍固执地坚持《乡村的孩子》并不亚于汤养宗的‘’船眼睛‘’的独特发现。平夫(伟雄)写出了乡村孩子渴望文明的普遍心态:‘’常常摸空了口袋/叮叮当当两分钱/两分钱啊,可以给妹妹买条牛筋/却永远买不回那双嵌进厨窗/流连的眼睛‘’,这正是我贫穷乡村希望所在。这首诗形式短小,概括力强,意蕴深含,是一颗成熟的山橄榄。

在静静流淌的日子里,是柏洋的青葱和美丽,给了平夫(伟雄)以最深沉的依恋和最温暖的回忆;柏洋也在召唤这个远离的游子:他喜欢回去,喜欢回到那个收留他的朴素而贵重的村庄;他喜欢回去,喜欢回到阳光透过葳蕤的枝头,斑斑点点跳跃在瓦楞上的老屋;他喜欢回去,喜欢回到他亲手种植的挺拔如初的柳杉的中学校园……

我相信人生的缘分好像都是命中注定的。我与平夫(伟雄)的再次相遇,是在三沙的奇沙。我的家就在奇沙,而税务检查站就在我家对面。我调回三中后,平夫(伟雄)也招干成了一名税务干部。有空时,他常到我家跟我父亲谈柏洋的丁步头,谈堂姐的家事,谈家乡的变化……特别是到了晚上,经我妈的巧手,一大盒热腾腾的鱼汤香气氤氲满屋,驱散着公路外夹杂着海腥味的寒气……

王小波说:人仅有此生是不够的,还应有一个充满诗意的世界。平夫(伟雄)自己说过,他写诗的动因是给自己的生活增加另一种活法。‘’我是一个收税的人,我对自己毎一首诗的期待就向生命纳了一次税。‘’在三沙的日子里,平夫(伟雄)与一舟(谢宜兴)创办了《丑石》诗刊。《丑石》的第二期就刊登了一篇我写的平夫(伟雄)乡村诗歌评论,应该算是国内最早关注平夫(伟雄)诗歌的吧。文章最后写道:狭小的生活敏感区,不管是童年的回忆还是乡土的风习,都可以慢慢地枯竭。《古城情思》第一次给他的诗歌带来声誉。事实证明,对平夫(伟雄)来说,找到了旅途诗的题材,就是真正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独特的艺术世界。

我知道我所行走的每一个时刻都很常然,我的生存境遇就是一位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状态。我被庸繁的琐事所淹没的情感,很难再起波澜。不过这次在征集《霞浦文学七十年作品选(诗歌卷)》时,平夫(伟雄)的热挚令我感动。他曾亲自交待吴曦和应华,一定要把我二哥陈温的诗选进,他还亲自从他收藏的文艺杂志中挑选出二哥的三首作品:《唱给鱼帆的歌》《海边小诗》《夜来香》。二哥陈温(1955.11.12——1999.11.19),小学毕业,霞浦县第一批作家协会会员,在《福建日报》《采贝》《三角帆》等刊物发表许多作品。我知道平夫(伟雄)与我二哥陈温并没有多少私谊,韦廷信说‘’读着很舒服‘’的这三首诗,体现了平夫(伟雄)的眼光和审美意识。作为市作协主席的他,敏锐地感受到二哥陈温在短暂的写作生涯中,对霞浦诗歌也曾闪烁过萤火虫般的那微弱的光亮。可能是这次极具个人化的情感触动,在许多个夜晚,我独自一人在台灯下翻阅平夫(伟雄)的诗集,一次又一次被他的魅力和引力所潜移默化。

陈慰回忆伟雄 (平夫) 君‘’常给人一种特别亲切的感受‘’ ,他与年轻的后生颇有缘份,空暇时常聚一起不分长幼侃文学、生活、艺术和人生,平夫(伟雄)以见识广谈风健,天南地北纵横扫荡一番,很快就成为大家的中心。并多次赠书鼓励多写些东西。平夫(伟雄)还在《海岸涛声》中,热情赞颂暮然、韦廷信这些90后海岸诗社的青年诗人,对他们饱满的创作热情,满含赤诚讨诗神的热爱,展示诗歌领地勃勃生机而摇旗呐喊。平夫(伟雄)的这些举动对于诗歌的传承,平夫(伟雄)的人格对于精神的建构都具有象征意义。因为诗界像平夫(伟雄)这样的人太少了。我不由想起了景华兄写的《蔡其矫与‘’今天诗群‘’》,蔡老是福建诗坛的‘’教父‘’。在七十年代,蔡老对舒婷的热情引导和睿智点拨,舒婷后来回忆说:‘’我承认我在很多地方深受他的影响。‘’(《生活、书籍与诗》)汤养宗、叶玉琳、安琪等都不同程度受到蔡老的厚爱和提携。

‘’最重要的是,你必须对自己忠实。‘’这是《哈姆雷特》里的一句经典台词。这也是平夫(伟雄)的诗歌初心。他在自己的创作谈中说:而我们这些寄生在诗歌大海里,发出微弱声息的,徜徉在浅海滩头的小小贝类,用自己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声音。汤养宗把平夫(伟雄)的诗歌写作统括为一个字‘’拙‘’。邱景华说是‘’弄拙成巧‘’。平夫(伟雄)以简约和删除的诗艺,以完成写作对象和实现自己人格上内心上的一种交换为目标,‘’写出一首天下最笨拙的诗‘’。

‘’独立苍茫自咏诗‘’。在这2019年将尽之夜的‘’苍茫时分‘’,我望着窗外闪烁的点点灯火,我的内心自然涌现出诗歌的光辉……

2019.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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