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德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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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是怎樣和糜老幺熱乎上的,當糜老幺弄清楚我就是那個偶爾在報屁股和網站旮旯處寫點小小說和無聊散文的前度牛郎先生後,便突發一聲驚呼,過來使盡平生之力將我這雙軟弱無力的手使勁攥住,抖了又抖,我聽到我的指骨在他的鐵掌裏“咯咯”直響,心想:“完了,八成要骨折!”鬆開我的手,他當即聲明,“我雖是大老粗,但我最喜歡結識文化界的朋友,特別是編小說的。村上蠢(春)樹,你認識吧,哪個寫《那(挪)威的森林》的美國人,還有那個賈平窩(凹),我們都是朋友!”

我有點受寵若驚,又有些啼笑皆非,慌忙解釋說,“我文化不高,我爬格子純粹是業餘愛好,且是爲了騙取幾個養家餬口的小菜錢,也從未想過成名成家。你所說的那些大作家,我只能仰視,恐怕給人家提鞋子的資格都不夠。”

“反正你是耍筆桿子的,說起來比我們耍盤子做車伕的中聽。老子實在想不通,想不到你們這些人他媽的天天關在屋子裏一杯茶一根菸,隨隨便便瞎胡編,就能撈紅浪浪的票子,我他媽的整天起早摸黑汗水摔成八瓣累得散架吐血也弄求不了幾個破錢。”他顯得有些義憤填膺,嘴巴居然白泡子翻翻的。

我無奈地苦笑,說:“兄弟,哪像你說的那樣簡單喲,一行有一行的難處,我已有差不多半年沒有寫出什麼像樣的東西了。”

“爲什麼?”

“沒有生活素材呀,怎麼寫!”

“那有什麼,今個兒兄弟我就送你幾個現成的,包你感動得直掉淚珠子。”

“那太好了!”我很激動,因爲我確實從與棒棒、凡夫走卒、江湖騙子等人的閒聊中得到過創作的素材。

糜老幺清清喉嚨說:“我有個鄰居,想學開車,可家裏窮得叮噹響,有一天他做臨時工回家,在馬路上撿到一個大信封,打開一看,你猜是什麼?鈔票,他奶奶的三千塊,正夠學駕駛的學費!嘿,你猜這傻B怎麼着,第二天,他竟打的將錢交到了派出所,怎麼樣,感動不感動?”

我苦着臉說:“當然感動,不過拿這玩意寫文章恐怕會遭編輯槍斃的!”

“咋不行?”

“太一般了。”

“這還一般,你小子撿到了三千塊會不會交上去?”

“當然不會,我正缺那玩意。”我故意訕笑。

“就是嘛,我敢說十億人有九億九千九百九十九人不會交是不是?那怎叫一般呢?”

“給你也說不清楚,我只知道把它寫成作品寄出去九成會被編輯拿去給兒子揩屁股。”

“那我再說一個,你娃娃肯定感興趣。有個車伕跑運輸,錢掙多了,便休了結發二十多年的堂客。曉得啥子叫堂客不?就是你們酸不拉幾說的妻子。新娶了一個前凸後翹的卡拉Ok廳的騷堂客。前不久,這老栽賊在報紙上登了一則廣告要招聘一名汽車司機,條件是男性,年齡在45歲左右,體型相貌以醜爲美。有個叫陽偉的“土火”司機找到打廣告的邵老頭,倆人一見如故,酒一喝便籤了合同。幾個月後,陽偉居然帶着邵老頭的堂客連人帶車跑球了。怎麼樣,這故事絕不絕?”

我還是說:“絕倒是有點絕,不過寫成小說恐怕還是不行,情節太普通了,缺乏賣點。”他徹底絕望了,衝我叫了起來,“難道他媽的非得寫那些牀上豔事名人緋聞的內容纔行嗎?”我大喫一驚,沒想到這位成天與軲轆打交道的車伕居然有這種德性非要別人接受他低俗的故事和草莽的想法。

“那好吧,老子最後給你說個葷的,我曉得,你們這種酸文人就喜歡男娼女盜的故事。”滿嘴髒話的他的火起得快,熄得也快。

“我原先工作的那個工廠去年新調來個書記,上任不多久便遇到了一樁麻煩事。有一天,祕書急匆匆向他報告說倉庫裏出事了,他一聽以爲是失火了或失盜了,慌慌張張就往倉庫裏跑。到了一看,原來有幾個愛搗蛋的青工崽兒逮住了一對大白天躲在倉庫裏偷情的光屁股男女。大夥一見書記異口同聲問他怎樣處理。書記火了,說,這種烏七八糟的事叫我來幹什麼?交給保衛科長處理算了!大夥一聽轟地笑了,一齊指着地上縮成一團的光屁股男人說,這就是保衛科長!你說這事逗不逗?”

“哈哈,”我忍俊不禁大聲笑了起來,“嗯, 有點小小說的味道。”

“哈哈,我就知道你們這些騷喝喝的酸文人就喜歡這個!” 糜老幺那農村包圍城市的禿腦袋頓時亮了許多。

此時, 他的臉上充洋溢着一種狡黠而得意忘形的快樂!我盡力表現出“文化人”的樣子,笑着拍拍他的肩說:“老幺兄弟,你這是從哪裏聽來的二手故事喲,謝謝你給我提供的素材!”

他不屑一顧地笑道:“算毬啦,你說謝謝老子承擔不起,會折壽。我生來是他媽個粗人,只勸你小子少在報紙上揭我們的短就謝天謝地了。你娃要是胡編亂湊不出來東西了,出來幫老子賣車票吧,每月工資3000元,包喫包住,作家吆喝賣車票,這點子肯定他媽的會讓我中巴車的生意更好,嘿嘿……”

我滿臉愕然,竟無言以對,不明白到底他是俗人還是我是俗人。

(圖片來自於網絡)

【作者簡介】劉德良,重慶市作協會員,現已在省級以上報刊發表作品300餘萬字。獲各類徵文獎30餘次。有作品入選《行走的風景》、《最真的夢》、《當代純情詩100家》等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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