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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行的道路,並非無菌無塵的世界。這種菌和塵,既有內部滋長的,也有外部附着的,它們都會阻礙你向出發地回望。累積日久,菌和塵的堆積物甚至會吞噬一切。

境遇的變化,會改變一個人的味蕾。很多人有過這種體驗:昔日的美味,今日卻很難嘗得出來。

清代周容的筆下,有一位“芋老人”。某日,一位參加童生考試的書生,在老人屋檐下避雨。書生衣溼袖單、身形消瘦,老人請他進屋,並叫老妻煮芋頭。書生喫完了一碗,老人又給他盛了一碗,書生喫得很香、喫得很飽。

10多年後,書生官至宰相。他常常懷想當年芋頭的香甜,吩咐廚師煮來喫,卻怎麼也喫不出那個味道。思來想去,他派人把那對老夫婦請了來。“芋老人”的妻子煮好芋頭,宰相卻喫了一口就放下筷子,他問:“爲什麼從前的芋頭那麼香甜呢?”老人說:“猶是芋也,而向之香且甘者,非調和之有異,時、位之移人也。

相公昔自郡城走數十里,困於雨,不擇食矣;今者堂有煉珍,朝分尚食,張筵列鼎,尚何芋是甘乎?”芋老人分析了原因,感慨地說:“老朽很高興,你的改變僅止於芋頭而已。”

健談的老人又延伸了一番。他說:有對貧苦夫妻,妻子辛勤勞作支持丈夫讀書,丈夫得了功名後卻拋棄妻子,這是視妻子爲“芋頭”;城東甲乙兩名同學,苦讀時共用一方硯臺,穿衣着鞋都不分彼此,乙科舉得中入了仕途,聽說甲落魄潦倒,卻笑而不顧、交情斷絕,這是視朋友爲“芋頭”;又有某家孩子,從讀書中獲得志向,決心要像某古人一樣廉潔幹練,等他做官後,卻因貪污受賄、行爲不檢被罷免,這是視學問爲“芋頭”……聽到這,相國既驚又謝。

人是環境的一部分,同時又受環境影響。環境改變了,人也會作出相應“調整”。比如,久居酷暑之地,耐寒者也難以忍受冰冷;物質條件豐富了,對匱乏的承受力會下降;骨頭被安逸泡軟了,應對巨大挑戰就會缺乏堅強。時位移人是立體的,需要警惕的是,那些藉以改變境遇的優秀品質、寶貴初心,決不能煙消雲散。

秦末農民起義領袖陳勝,起事前曾對一起傭耕的農民說:“苟富貴,勿相忘”。陳勝稱王后,一位農民來找他了。然而,就因爲“言陳王故情”,陳勝殺了這位農民,其思想蛻變可想而知。

太平天國運動以“耕者有其田”爲口號,先後征戰並控制10多個省份,而與之相伴的,是領導層的腐化變質。東王楊秀清曾直言:“出則服御顯揚,侍從羅列,乃馬者有人,打扇者有人,前呼後擁,威風排場,可謂蓋世。”權念物慾的極度膨脹,必然導致天國夢滅。

因此,只有經常殺菌、拂拭,銘記昔日爲什麼出發,領悟憑什麼走到今天,才能獲得智慧和啓迪、保持自律和清醒。否則,非但難再前行,還會不知不覺步入比過去更壞的境地。

時位移人的警醒,言猶在耳。黃炎培先生在談到歷史週期律時說:“大凡初時聚精會神,沒有一事不用心,沒有一人不賣力,也許那時艱難困苦,只有從萬死中覓取一生。既而環境漸漸好轉了,精神也就漸漸放下了。”

陳雲同志更是一針見血地指出:“起初是幹革命來的……後來官越做越大,味道也越來越大,有人就只想做官,不想革命了,把革命忘光了。”先輩談到的問題,在有些同志身上是可見的。

“昨日像那東流水,離我遠去不可留。”時代車輪向前疾馳的當下,“東流水”流速更快了。一個個“昨日”瞬息之間遠去,以至於我們來不及去回望原點、忘掉了該駐足沉思。

精神鬆懈,不易察覺而有害;保持初心,極其重要而艱難。

趁着我們有夢想,重拾那份赤子情懷、保持那顆勇敢的心,“越來越好”的期盼才能成爲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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