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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 族 詩 人

巴 青 的 詩

巴珠，筆名巴青。70後，喜歡詩歌。2010年開始嘗試寫詩歌。

▌ 人終究沒有祕密

1

赭紅，赤黃

青藏深秋的顏色

太陽落山的剎那

難倒了一羣

自命不凡的畫家

隔夜再度落筆

蓄意預謀的靈感

在豪端無意懷春

2

裸露的沙丘上

人們種下蔥綠的希望

遠遠看去

像遮羞布上的補丁

小小的遮羞布

時常被風沙撥弄

人們能做到的

用雙手捂住眼睛

3

晨光

一把長劍

斬斷了昨夜夢的迷惘

季節的更迭

能否徹底隔開

昨天和今天

雁陣整齊浩蕩

穿過清晨的安靜

一枚羽毛飄落

能否引渡

我今生的濁命

4

牧羊人站立的姿勢

高傲的山崗上

一次次雕刻成

夏季雨中的石柱

冬季風中的磊石

與羊的對話

羊羣入圈的風塵裏

變成了清脆的口哨

如果羊會做夢

除了高原的蒼涼

那一定是與狼撕殺

5

嬰兒的哭聲

從襁褓中抖落

生存就這樣匍匐

誰能預測

生前事

身後名

澤當，壩子上

猴子的頑皮

演繹一段藏民的興衰

土蕃贊普

雄霸青藏的氣度

一聲長嘯後

只留下幾堆土丘

6

穿梭於忙碌和忙碌中

沒有閒暇回味

淡去了許多往事

這是自欺欺人

守口如瓶

想保住那點祕密

活着的時候

卻被眼睛說了謊

人終究沒有祕密

千年以後

子孫以考古的名義

把你的祕密

宣明天下

▌ 脊樑

脊樑上隆起無字石碑

我們的一次次衝鋒

打退了風雪的襲擾

大山在沉默中深邃

刻在額頭上的烙印

如同日月刻骨銘心

貧脊高貴的土地

沒有失去地心的磁力

我們手拉着手

圍成羣山熱烈的鍋莊

明天是一種不可預知

如果在某一處安靜裏

聽到叩拜神的聲音

那一定是大地在自言自語

▌ 山

1

有名字子的，沒有名子的

象父親的背影

蕭蕭風聲，雲雨密語

比秋天更遼遠的

還有播撒希望的春山

歲月剝落了峯巒的躁動

一羣沉默的鬥士

頂着凜冽的寒風

守護着炊煙裊裊的故鄉

孩子，什麼時候

你的肩膀也能抗住太陽

向前，父親的影子如山

2

夕陽在潮汐裏睡去

飛鳥藏入松林的夢境

曾經囚禁童謠的板橋

對着戀人的相思

它的固執被山影鑿了個缺口

孩子，夢見了山

這一夜，山在想些什麼

你高傲的頭顱

從我的肩膀上長出

兩座山挺着成熟的雙乳

在羞澀的月光下

接吻，擁抱

3

你的肩膀

晝夜勞作

熟睡的土地上

老牛在啃食荒草

地球是一張扁平的牀

所有凸起和腫脹

在天亮時拔地而起

我們親切地叫它山峯

4

父親額頭上的細紋

是風雨走過四季的腳印

母親手掌裏的繭子

是雷電劈荊斬棘的記號

兩個永恆的記號

一個如崑崙厚重

一個如黃山靈秀

▌ 黑青稞

一珠滾燙的汗水

曬黑了高原的血脈

從春種到秋收

所謂季風氣候裏

始終抹不掉雪的身影

掘進深深的泥土

除了華犁的沉默

還有騙牛沉重的蹄印

夏季溫順的暖陽裏

這一粒黑青稞的麥穗

再一次揚起它高貴的頭顱

站在黑青稞誕生的田埂

黑色泥土裏尋找一粒

黑青稞的去向

也許已釀成青稞酒

也許已磨成糌粑

也許它已走出青藏

▌ 春天，我曾來過

海子的天空蔚藍

一羣人在牧馬

一羣人在踏青

布穀鳥的第一叫聲

單調，卻讓人一聽就記住

我的愛人

你在春天的路上

夢遊了半輩子

走路都小心翼翼

想忘記一些記憶

又害怕回到原點

記不起春天來過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那是詩人的境界

我的腳步

永遠跟不上詩人的眼神

春天，詩人把她比作永恆

而我，在她的門前踱步

請告訴海子和春天

我曾來過

▌ 平躺在屋脊的屋脊

平躺在屋脊的屋脊

枕着青藏過去和未來

一個平凡的人

我只想做無名詩人的夢

平躺在屋脊的屋脊

看着顏色分明的四季

一個畫家的輾轉

面對烈火燒傷的地表

我竟調不出灰燼的顏色

平躺在屋脊的屋脊

牛羊從我貧脊的背上走過

一個牧人成長

星垂蒼茫的夜色裏

我只想沿着轉場築起堤壩

平躺在屋脊的屋脊

一粒青稞從我的喉嚨長出

一個樸素的農民

滾過日月的荒原裏

焦黑的臉龐不妨礙萬古流芳

▌牧放大地

五月的陽光

和我一同出生

秧苗拔節

一羣斷了奶的羔羊

無視鷹的存在

學會甩起烏爾朵時

我就嘗試放牧大地

我出生的五月

天空高掛一輪明月

父親害怕炊煙裏聞不到

牛糞燒紅的味道

在煙燻的黑帳篷裏

給我講述放牧大地

從不向陌生人表態

我曾經牧過羊

若趕羊稱之爲牧羊

那是對牧羊人最大的羞辱

牧羊除了放牧

還要深沉地放牧大地

▌ 在措那

是誰在流浪

八廓街角的月色裏

雨雪交加的傍晚

我在你路過的門遇

靜靜的聆聽春天

我無意闖進

雅瑪榮村的靜謐

漸悟也罷

頓悟也好

你的暗示

讓我逍遙不動

從門遇飛來的布穀鳥

它的前世和今生

註定遊憩與花海月夜

走過拿日雍措的岸邊

我再一次聽到

“ 世間安得雙全法

不負如來不負卿”

今夜，月色裏

我端起一碗青稞酒

學着你放下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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