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葉聖陶與孩子們:至美、至善、至誠

在現代文學史上,姑蘇葉家是一個四代人都與文化結緣的文學世家:從第一代的葉聖陶,到第二代的葉至善、葉至美和葉至誠,再到第三代的葉三午、葉小沫和葉兆言,第四代則以葉兆言的女兒葉子爲代表,她現在在南京大學任教。在紀念葉聖陶逝世三十週年之際,羣學書院邀請葉聖陶孫女、夏丏尊外孫女葉小沫攜著作《我的外公、爺爺和爸爸》來到南京,談起外公夏丏尊、爺爺葉聖陶和爸爸葉至善的點點滴滴。

本文系《南京日報》記者王峯現場採寫的報道,原載2018年11月20日《南京日報》,經作者授權轉載。歡迎文末寫留言發表感言,羣學書院將送出葉小沫簽名本《我的外公、爺爺和爸爸》五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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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文學世家的百年底蘊

文 | 王峯

來源 | 《南京日報》

現場攝影 | 井鈺泓

朱自清見證了葉夏姻緣

葉小沫的父親就是作家、編輯家葉至善,他是葉聖陶的長子,小名小墨;葉小沫的母親夏滿子,是夏丏尊的女兒。夏丏尊既是中國新文學運動的先驅,也是我國語文教學的耕耘者,他在葉小沫出生前一年就去世了,葉小沫對外公的回憶完全來自身邊的人。與葉聖陶一樣,夏丏尊一生精力都投入到了教育中,他和葉聖陶曾一起在開明書店共事,最後從同事、朋友成爲親家。

左起:葉至誠、胡墨林、夏滿子、葉至善、葉至美、葉聖陶。前排:葉聖陶母親

上世紀三十年代,當時身爲開明書店總編輯的夏丏尊即創辦了《中學生》雜誌,葉聖陶任雜誌主編。夏丏尊和葉聖陶曾合著了一本《文心》,即用別出心裁、清新雋永的故事來講授傳統語文知識。此後,他倆又合著了《文章講話》和《閱讀和寫作》等書,合編了《開明國文講義》《國文百八課》和《初中國文教本》等教科書。二人合作可謂相知而默契,據透露,葉聖陶在五十年後重讀《文心》,竟分不清哪幾節是夏丏尊寫的,哪幾節又是他自己寫的。

《文心》1947年版

就在《文心》寫了三分之二的時候,夏丏尊和葉聖陶做了兒女親家,他倆決定將這本書送給孩子做結婚禮物。朱自清在該書序言裏寫道:丏尊的令嬡滿姑娘,聖陶的令郎小墨君,都和我相識;滿更是我親眼看見長大的。孩子都是好孩子,這才配得上這件好禮物。我這篇序也就算兩個小朋友的訂婚紀念吧。

因爲適逢戰亂,葉夏二人的婚禮在六年之後才得以舉行,葉聖陶大喜之下痛飲了40杯酒……

葉小沫在分享會現場

受長輩潛移默化的影響

“1949年,爺爺和一批文化人應共產黨邀請到北京,我就跟着爸爸媽媽從上海來到北京和爺爺相聚。”自此,葉小沫在爺爺身邊生活了40年,在爸爸身邊則生活了58年。“和他們朝夕相處,他們身上的許多東西耳濡目染,潛移默化地留在了我的身上,比我自覺地向他們學習的力量要強大很多。”葉小沫說。

今年71歲的葉小沫,退休前是《中國少年報》的一名主任編輯。在很多人印象中,《中國少年報》產生了四位典型人物,包括知心姐姐、小靈通、小虎子和動腦筋爺爺。有所不同的是,“動腦筋爺爺”還是知識版上的一個欄目,該欄目的主要編輯就是葉小沫。作爲一名老科普編輯,父親給了葉小沫很多幫助。這個一問一答式的對話欄目,其中的問題都取材於小讀者的來信。爲了讓小讀者能看得懂,爲一個詞甚或是一個術語,葉小沫經常要去查閱大量文獻,有時還要帶着清樣找在校生試讀、挑毛病。

葉小沫與嘉賓趙步陽

葉小沫自稱雖然當編輯工作了30年,也寫過一些文章,但在文學創作上,並沒有什麼野心和夢想。退休以後,葉小沫得以有完整的時間去看長輩們的書,整理他們的作品,回想他們做過的那些事,在回憶中,那些瑣碎而溫馨的日子撲面而來。

作爲《鬱金香書系-開卷薪火文存》叢書中的一本,該書宗旨即在繼承前輩文脈的基礎上,呈現出文化世家的底蘊。正如《開卷》雜誌執行主編子聰所言,該書充分反映了三代人之間文化傳承的內涵,從中可以看出老一輩文化人對待學問與作文的態度與做法。

葉小沫爲小讀者簽名

葉聖陶親自幫孫女修改文章

在葉小沫的印象中,葉聖陶雖然不希望子女跟他一樣專幹筆墨工作,但他並不反對孩子們寫文章,甚至還經常給他們修改文章。1981年,葉小沫採訪了寫《保護益鳥,不掏鳥窩,不摸鳥蛋》倡議書的十一位同學,寫了一篇《讓全國的小朋友都知道》的報道。

葉小沫與爺爺、爸爸

這篇文章得到了葉聖陶的修改,比如原文中一句:照着信封上的地址,我來到河北省遵化縣夏莊子公社馬坊嶺小學,找到了這十一位“小淘氣”。改後成爲:信是從河北省遵化縣寄來的。我按照信封上的地址,來到夏莊子公社的馬坊嶺小學,找到了陳利副、米景源、王東等十一位同學。“爺爺把原來的一個長句子,分成了兩個短句子。把省、縣、公社、小學的名稱分別放在兩個句子裏,這樣可以避免把地點的名稱長長的排列在一起,看了讓人生厭,也適合孩子的閱讀。”

此外,比如原文:“是啊,全國有兩萬萬小朋友,光靠我們保護益鳥,這怎麼行呢?”經修改後成爲:“是啊,全國的小朋友這麼多,光靠我們十一個不管用。”葉小沫回憶:“全國有兩萬萬小朋友”改成“全國的小朋友這麼多”,看起來只改掉了一個數字,實際上是爲了使這句話更符合孩子的身份和口氣。葉小沫表示,“兩萬萬”這個數字完全是她強加給孩子的,原來是想借孩子的口說出全國孩子的數目之大,卻忽略了一個事實:作爲農村的孩子,他們的頭腦中根本不可能有這樣準確的一個數字。“把本不是他們的東西強加在他們頭上,這不光不符合實際,明眼人一看就會發現這不真實。”

現場讀者

葉兆言印象中的祖父

在著名作家葉兆言的記憶中,祖父葉聖陶即便到了80歲,每天還在寫字桌前坐8個小時,在那裏寫信、看書。祖父的一言一行,使得葉兆言明白,寫作其實非常簡單,就是坐在那裏。而一個作家寫得怎麼樣是一回事,就得不斷地寫,只有寫出來,一切纔有可能。

據瞭解,在上初中的時候,葉兆言得以到北京在祖父身邊生活過一段時間,給他當郵差,陪他散步。他在祖父身邊閱讀了大量書籍,也陪祖父接待和拜訪過文化圈裏的名人名流,那時,葉聖陶還教葉兆言做過對子。後來,葉兆言開始寫小說,把發表的小說寄給祖父,葉聖陶會回信說寫得不錯。

祖父並不曾有意識地要培養葉兆言做一個作家,真正談起文學的啓蒙,葉兆言認爲,他的堂哥三午對他的影響要遠大於他的父親,更大於他的祖父。三午是一名不錯的詩人,通過三午,葉兆言得以接觸到那時候非常有名的食指、芒克、多多等詩人。所以,面對這個問題,葉兆言總說,如果當作家和家學有關係的話,那就是家中無處不在的書以及父親或者祖父的讀書習慣。

葉兆言與爺爺

《小小的船》背後的葉聖陶

小學一年級有篇課文《小小的船》,作者就是葉聖陶。1955年5月,在爲小學編寫語文課本的時候,葉聖陶寫下了這首兒歌:

彎彎的月兒小小的船,

小小的船兒兩頭尖,

我在小小的船裏坐,

只看見閃閃的星星藍藍的天。

兒歌雖然只有四句,總共37個字,葉聖陶後來卻在日記上寫下了五十多字的跋:“九日夜得《小小的船》一首,自以爲得意,錄之。多用疊字,多用an韻字,意極淺顯,而情景不枯燥,適於兒童之幻想。二十年前在開明編小學生課本,即涉想及此,直至今日乃完成。”由此可以想見葉聖陶那天夜裏反覆吟哦的喜悅。

葉小沫與爺爺

據葉小沫透露,這首《小小的船》當年就編進了小學低年級的語文課本,但大家有所不知的是,這首兒歌竟在葉聖陶心中醞釀了二十多年,而這要追溯到葉聖陶於上世紀三十年代爲小學生們編寫的《開明國語課本》。《開明國語課本》在前幾年經再版後一下子成爲熱點,其最突出的感覺是很有童心童趣,編者用兒童的視角在和兒童交流。其中有篇課文叫《月亮船》:我望見一彎月亮,像一隻小船。我想:“我坐月亮船,一定更好玩。”我就坐到月亮船裏。船慢慢地前進,一顆顆的星浮在船旁邊。我撿那又圓又亮的星,放在一個盤裏,帶回家去送給媽媽,我想媽媽一定喜歡。

葉小沫分析說,這篇課文就是《小小的船》這首兒歌的前身,在又要爲孩子編寫教材的時候,葉聖陶終於得以了卻了這個心願。據葉小沫回憶,葉聖陶一生關注兒童,到了晚年依然如此,比如小重孫女洗澡時說:“你看你看,燈掉到澡盆裏面了”,葉聖陶覺得非常有意思,會把它記在日記裏,“這足以看出他是怎麼關注孩子的行爲和語言的。”“更重要的是他足夠尊重孩子的世界,尊重萬物有靈的美好存在。”

葉小沫夫婦與嘉賓衛江梅(右二)、董寧文(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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