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今藝術界,杉本博司絕對稱得上是一位學貫中西古今的通才。

他追求現代性,卻總是能夠在其作品中找到與日本哲思與佛學緊扣相連的精神脈絡;他本修讀政治和社會學,爾後接受培訓成爲藝術家,涉獵攝影、建築、能劇、造園等各種各樣的藝術形式,不吝於單一框架。他所修撰的著作《藝術的起源》、《直得長出青苔》,如今正被各大文藝青年奉爲聖典......我曾有幸在日本與這位奇人談茶論道,卻發現他本人溫煦如風,說話時總是眯著眼帶淺笑,有一種日本紳士式的隨和與親切。

這位活躍於國際舞臺的大師,如今正在巴黎凡爾賽宮舉辦個展,展期至明年1月。每年凡爾賽宮藝術展所邀請的藝術家均是殿堂級人物,過去在此舉辦展覽的包括Jeff Koons、Anish Kapoor、李禹煥等大師,這卻是首次以攝影爲主體。我們正好趁著這難得機會,認識一下杉本博司的藝術生命。

這位「最後的現代主義者」,創作思考跨越生命、時間和歷史等主題,總是以一種近乎佛家心印的方式,嘗試爲內心詰問提出解答。

例如他早期的著名《海景》系列,便嘗試回答1980年他居於紐約時的提問:今人看到的風景是否與史前古人一樣?

攀過富士山的高峯,卻發現比起山巒,唯有大海纔是恆久如初。於是他出發到世界各地的古老大海,在1980至2002年間不斷拍攝看似單一重覆的畫面:大海的水平線。在看似簡單的構圖,他卻以水、光和空氣爲材料,建構出超越時間、全人類記憶重疊時的印痕。

他曾說:「從使用名爲『攝影』的裝置以來,我一直想去呈現的東西,就是人類遠古的記憶。那既是個人的記憶,一個文明的記憶,也是人類全體的記憶。」

「藝術是種技術,將肉眼不可見的精神世界化爲物質的手段。」

秉承著這種想法的,還有其另一代表作《劇場》系列。

如果我們將整部電影的時間,濃縮在一幀底片中,會是怎樣的光景?抱持著這疑問,他在1975至2001年間,以美國於2、30年代的電影院爲背景,一部電影的片長爲曝光時間,按下快門,最終螢幕呈現的只有一片白光,與背景無比清晰的舞臺、牆壁、天花、椅背裝飾與走道,形成強烈對比——呈現出一種屬於東方禪宗的空無。

即使在建築作品,他亦延續這種對時間的探索。他所參與的瀨戶內海「直島護王神社」再建計畫及IZU攝影美術館,利用光學原理重新呈現各式各樣的空間。其去年開幕、籌備二十年才完成的小田原文化基金會江之浦測候所,更可說是集他所學之大成,建築本體集結了日本各個時代的建築技法,庭園造景則參照古詩人作品。園內既展出了他一直收藏的古珍品和藝術作品,傳揚他一直所鍾愛的日本能劇,亦同時重現日本一代茶道宗師千利休的茶室「待庵」——從尺寸至材質,完美呈現古代茶宗所推崇的日本傳統侘寂思想——樸素、原始、自然;欣賞不完美中的美。

他更沿著冬至的軸線,設置了一座仿照京都清水寺檜木懸造舞臺,在上面鋪滿透明玻璃,觀衆席則參考古代羅馬圓形劇場遺蹟打造,讓訪客能夠以最佳狀態欣賞太陽從遠處海岸緩緩升起的一刻,打造出彷如《海景》攝影作品中的完美實景。

如此學貫東西古今的他,自然不會放過在凡爾賽宮舉辦個展的機會,充分利用了今次難得開放的特里亞農宮場景,帶來多幀他主要在90年代創作的人物肖像攝影,不論是歷史人物的蠟像攝影、在圓橢空間中所放置的幾何原理雕塑,還是在湖泊中央所構置的現代茶室模型......踏足這活生生的展覽,肯定你會像我一般,對杉本博司的藝術世界有嶄新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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