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每逢臨近閱兵，張薇薇和張莉莉總能接到各個媒體的採訪請求，儘管其中的大多數都因爲她們現役軍人的身份而推辭，受輾轉相托的同事們因此笑言：“你們可真是受閱人中的常青樹。”

如今供職於中國人民解放軍總醫院（又稱“301醫院”）和解放軍醫學圖書館的張薇薇與張莉莉是國慶50週年閱兵中女兵方隊的雙胞胎領隊。

199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五十華誕，分列式17個徒步方隊和25個車輛方隊逐一通過天安門廣場。當第12方隊女兵方隊通過敬禮線時，姐妹倆亮開嗓門高喊：“向右——看”，東西華表間正步96米，方隊352名女兵展現的高度默契和巾幗英姿深入人心。而張薇薇和張莉莉這對孿生“姐妹花”也成爲彼時人們熱議的話題。

此後在2000年中央電視臺春節聯歡晚會中，她們又同時登臺亮相，表演歌舞伴奏《軍中姐妹》。該表演成爲那屆春晚最受歡迎的節目之一，《軍中姐妹》也被廣爲傳唱。

姐妹倆分別踢壞4雙皮鞋

“當時確定我們倆領隊也是因爲有雙胞胎這個亮點。”張薇薇在接受文匯記者採訪時謙遜地表示，回憶20年前的受閱經歷，她反覆提及方隊352名女兵之間的默契。

默契到什麼程度？張薇薇說，受閱當天隊員們甚至不是跟着現場音樂踩點。

據《解放軍報》報道，1999年女兵方隊的訓練標準是一支由14個排面、兩個領隊、352人組成的方隊，無論是靜止狀態下，還是行進過程中，必須自始至終嚴格保持人員左右間隔10釐米，前後行距120釐米。無論是正看、側看、斜看，手線、腳線、胸線、頭線必須嚴格保持正直。在分列式通過天安門的196米行進過程中，先行50米齊步，再行96米正步，又行50米齊步，起步落步，腳尖必須嚴格踏在預設線邊沿上。

彼時，中央電視臺在閱兵解說中也提到，“受閱部隊徒步方隊正步通過受閱區的速率是每分鐘116步，每個人、每一步的抬腿高度、跨越距離都完全一致，操槍和敬禮的動作也整齊劃一。”

“正步通過天安門，東西華表之間是96米，但平時我們練的時候要求200米動作不變形。”張薇薇向文匯記者回憶，一開始走不出50米，“我們倆腳上都是水泡，後來變血泡，老的結了疤，新的又磨出來。血泡破了化膿，汗水一浸，鑽心地疼。”她說，訓練一天，脫下靴子，能倒出半杯汗水。

訓練一天，脫下靴子能倒出半杯汗水

到了正式閱兵，姐妹倆分別踢壞了4雙皮鞋。

1999年，徒步方隊所在的閱兵村位於京郊的沙河機場，場地寬闊。“閱兵村的具體地址是我後來看媒體報道才知道。當時是全封閉式訓練，跟家人通訊靠打座機電話和寫信，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張薇薇回憶。

時年4月，張薇薇和張莉莉進入閱兵村，此前她們在石家莊練了半年的單兵動作和排面。

彼時，受閱部隊住的是臨時搭建的板房。隊員們每天早上6點起牀開始早操，喫完早飯，從8點開始訓練到中午12點；午飯，休息，到下午2點或2點半，繼續訓練，再到晚上6點。晚飯後，仍要繼續合練，到晚上9點或10點才結束。

拔軍姿、練靜站是隊員們每天的必修課。

時任白求恩軍醫學院政委，受閱女兵方隊領導小組組長慄龍池曾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回憶，爲了動作整齊、姿勢標準並且堅持時間長，不少人腿上綁着沙袋，腰上固定着T形木板，手上還夾着撲克牌。

當年採訪過閱兵村訓練的新華社軍事攝影記者王建民向文匯記者證實了這種說法，他補充道：“爲了練平穩，帽頂朝下頂在頭上踢正步，如果不穩帽子就會掉下。”

張薇薇說，下了訓練場去食堂打飯回宿舍這一路上都要走齊步，滿腦子想着怎麼把樂點踩實。

所有的訓練目標只有一個，即整齊劃一。

張薇薇告訴文匯記者，到最後，站軍姿要求堅持4個小時，“當時我們的口號是‘掉皮掉肉不掉隊，流血流汗不流淚’。在軍營裏沒有性別，標準都一樣。但是女同志有特殊情況，當時大家的生理期都是紊亂的。我只記得大家往馬紮上一坐，什麼情況都顧不上了，就是訓練。”

不過，在休息時間裏，姐妹倆會看看過去的照片過癮，她們都帶來了自己的影集——烈日當頭，儘管抹了兩層防曬霜，她們還是曬黑了。

訓練中的張薇薇（右）和張莉莉

現場聽到兩個音樂，動作出於本能

待得正式閱兵時，受閱隊員的動作幾近出乎於本能。

“10月1日那天，早晨近5點我們就出發了。大家很興奮，坐着大解放車，一路唱着軍歌。6時50分，到達南池子附近的集結地點。各方隊在原地做了幾次練習後，就坐在部隊配發的馬紮上簡單地喫了頓早餐，等待閱兵式正式開始。”張薇薇回憶。

上午10點，閱兵式正式開始，當檢閱車到達方隊右前方45度時，張薇薇、張莉莉一起喊：“十二方隊，敬禮”。

閱兵式後，分列式開始，當第12方隊三軍女兵方隊通過敬禮線時，她們倆一起亮開嗓門高喊：“向右——看”，天安門東西華表間正步96米，方隊352名女兵動作灑脫利落，觀之驚歎。

“當時喊出口號，我其實就是一種本能。”張薇薇告訴文匯記者，受閱當天受閱隊員甚至不是跟着音樂踩點，完全出於本能和默契。

受閱當天是由1200人組成的軍樂隊現場伴奏，同時有多個喇叭擴音。由於現場奏樂跟擴音有音差，隊員們在現場聽到兩個音，張薇薇說，“平時都是跟伴奏帶音樂訓練，但如果我們現場跟着音樂踩點就很容易亂；包括我們倆的口令，喊得再響也蓋不過軍樂隊的音樂，最後一排不可能聽到。但我們352個人心裏面對踢腿、擺臂、步幅和步速都有一個標準，動作已經出乎於本能。加上平時一塊兒訓練、喫住在一起形成的高度默契，我感覺當時我們特別穩。”

先行50米齊步，再行96米正步，又行50米齊步——196米，她感覺特別安靜，這是隻有百分之百的專注才能達到的絕對安靜狀態。

“那天大家都感覺發揮得特別好，回到閱兵村後，大家情緒激動，你也分不清是哭聲還是笑聲。”張薇薇說。

1999年10月1日，第12方隊三軍女兵方隊領隊張薇薇、張莉莉/新華社記者 王建民攝

女兵方隊領導力排衆議，堅持起用雙胞胎

“英姿颯爽的女兵們是白求恩軍醫學院的學員。15年前，這所學員組訓的女兵方隊就參加了國慶35週年的首都閱兵盛典，並受到鄧小平同志的通令嘉獎。”1999年10月1日，中央電視臺在解說女兵方隊時如是描述。

白求恩軍醫學院位於河北省石家莊，是培養初、中級衛生專業技術幹部的醫務院校，有參加受閱的傳統。

1977年出生的張薇薇和張莉莉畢業於白求恩醫學院。1998年8月，學習護理專業的張薇薇和檢驗專業的妹妹正在醫院實習，院方接到學校的通知，點名讓部分女同學返校，準備參加國慶五十週年大閱兵的訓練。當時受閱女兵的身高要求是1.63米到1.75米，張莉莉身高1.69米，張薇薇1.68米。

據《解放軍報》報道，當初，慄龍池考慮到張薇薇、張莉莉是雙胞胎，形象好、身材好、個頭相當，就想讓她們當領隊。但由於倆人比較單薄，動作還不是太過硬，而且下口令的聲音不夠洪亮，在組織指揮方面的經驗也比較缺乏。因此，當提出選用她倆作領隊時，有人持懷疑態度。後來還有人提出再選兩名預備領隊，慄龍池力排衆議，堅持用她倆，“我們搞閱兵本身就是給人看的，用好‘姊妹花’一定能爲方隊添彩。而且，她們倆的基本條件都很好。”之後，慄龍池又親自和她倆談話，交任務、提要求。姐妹倆很爭氣，終於得到了人們的認可。

張薇薇向文匯記者回憶：“在閱兵村考覈了我們倆的單兵動作，口令後，成績名列前茅，才得以成爲領隊。”

資料顯示，彼時，姐妹倆被閱兵分指揮部評爲帶隊幹部第一名，雙雙立功。

作爲曾經的受閱者，她們對國慶七十週年的閱兵自然十分期待。20年間，除了偶有打擾的媒體，那段經歷在張薇薇和張莉莉記憶中刻下的是喫苦的意識。

9月24日，在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七十週年活動的首場專題集體採訪中，閱兵領導小組辦公室副主任、中央軍委聯合參謀部作戰局副局長蔡志軍少將介紹，本次閱兵兩名女將軍將擔任女兵方隊的領隊亮相。

張薇薇、張莉莉近照

視頻製作：蘇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