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取得了一些成就,但爲什麼成就的到來卻是那麼姍姍來遲,這個過程爲什麼又是那麼艱難,難道藝術就是要求一個人像牧師那樣,把自己的一生都

要徹底地投入進去嗎?!”

早在1866年,塞尚年輕的時候,他就被巴黎的人們看成是一個怪異的畫家,是他的作品使他遠離了他同時代的畫家,甚至包括哪些最具創新性的畫家在內。這可以看出他一生的藝術創作是多麼的不容易,他的畫對於當時的社會主流來說,是多麼的叛逆。

塞尚早期作品十分陰暗詭異,當你看他後期的作品時,要記得他早期作品中這些狂熱幻想是非常重要的,就好像他試圖找到一種方式,來遏制和約束那些不羈的激情。

畢沙羅說服塞尚走出黑暗,拋棄內心的陰暗,鼓勵他多畫外景,在事物前創作。這是一個轉折點,塞尚畫風景畫之後,他的黑暗彷彿在一瞬間變成了閃閃陽光。

塞尚的偉大題材是自然,然而,他轉身離開了印象派。他覺得印象派太短暫、太易變,他想創造一種新的藝術語言,擁有過去的藝術裏的巨大野心。他說過:我想在普桑之後重塑自然

“我在緩慢前進着,自然界很複雜,而進展在持續,要畫畫就要先觀察,要忠於所觀察的物體,不要誇張、扭曲,然後把它們準確地畫出來。體驗是最好的檢驗標準,然而這些標準又是那麼少之又少”。

尋找永恆真理的塞尚離開了巴黎,回到了他的家鄉法國南部的埃克斯。在那裏,他用最簡單的素材,創作了藝術史上最具革命性的作品,他只需要一袋蘋果,加上嶄新的視角。

很多人說塞尚孤獨,他自己也說“孤獨最適合於我”。但是他真的孤獨嗎?在巴黎的城市生活中,他應該是孤獨的。當他畫畫的時候,當他研究自己的藝術的時候,他根本不可能孤獨。他的隱居不是被別人逼的,是他有意識要避開別人,不是巴黎拋棄了他,而是他要拋棄巴黎。他必須要拋棄別人的思想,拋棄別人對藝術的評論。由於他飽含對藝術的熱情,促使他必須離開巴黎,避開世上的一切,回到家鄉一直享受孤獨25年。

19世紀中葉,是光學的偉大時代,關於視覺有很多里程碑式的發現。人的眼睛是怎麼看東西的?視覺的必要元素是什麼?英國人查爾斯·惠特斯通,在1838年第一次描述立體視覺。爲什麼人類要有兩隻眼睛,爲什麼不在頭中間生一個大大的眼睛?那不會更實用嗎?我們需要有兩隻眼睛的原因是,立體視覺能夠讓我們更準確地估計距離,因此,失去一隻眼睛的人,一開始會不習慣開車,他們不能正確估算距離。

對藝術家而言,這個發現意義重大,尤其是對塞尚來說。兩隻眼睛看到的蘋果是不一樣的,把兩隻眼睛分別看到的兩個視圖疊加,就能得到塞尚式的明暗效果,這種視覺上的傾斜是他的標誌性特點。因爲他意識到,在傳統的單點透視的觀點下,所有的東西,都你面前排成一行,是錯的,我們真實看到的是立體的事物,通過雙眼,它們略微從不同的角度來視物,然後大腦將圖像拼合成一個。這是個重大的發現,傳統透視遭到了衝擊。

塞尚對蘋果情有獨鍾:“蘋果們在相互交流:對黑暗夜色的一種恐懼,對陽光的共同的嚮往和愛戀,對露水共同的一種回憶”。

牛頓回答了關於蘋果的思考,塞尚把關於思考的回答給了蘋果。

塞尚的作品看上去是那麼不開化,完成度很低,評論家們將最惡毒的言語潑向了他,並惡意煽動民衆的憤怒。雷諾阿對他說:你是個真正的印象派畫家,你的每一張畫都比上一張畫令人目瞪口呆”。但塞尚堅定地說:“不,你們和我不一樣”。

塞尚的父親曾經問他:“你覺得畫畫是一個40歲男人的正當職業嗎?你有賣出畫嗎?”

“沒有”。

“也許你不夠好”。

“也許是我太好了。也許我是個天才!”。

“有些人會懷着天賦死去的,保羅”。

“我爲自己畫畫,不爲取悅別人”。

塞尚還是在孤獨地掙扎下去,他是印象派之中最後一個被世界所認識的。“我隨着我的直覺和靈感創作,而且我有很強的創作激情,我所做的一切,別人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但他們卻不敢挑戰。我敢挑戰,先生們,我有勇氣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笑到最後的纔是真正的英雄”。

1895年,有畫商找到塞尚:我想籌措一個你作品的展覽,人們必須看見你的作品,否則你死後將被人遺忘。在畫商的勸說下,塞尚終於同意舉辦一個關於他作品的展覽,152幅作品。展覽上作品大賣。德加驚歎:多麼精緻野蠻的美麗呀!塞尚說:我用我的傑作像投球似的投向了巴黎!

這是塞尚一生中的首次個人畫展,他已經56歲了! “爲什麼成就的到來卻是那麼姍姍來遲,這個過程爲什麼又是那麼艱難?!”。

“真的感謝大自然,它使我作爲一個畫家,變得更直白。但你永遠不知道我感悟大自然的過程,是一個多麼痛苦的經歷。我好像永遠也找不到我心裏想象的那種強烈的藝術震撼。我好像永遠擁有不了自然界那些生機勃勃的色彩。題材總是千變萬化,無窮無盡,同樣的一個物體,換一個角度去審視它,就會發現它又變成了一個新的,另外的一個物體,就這樣,我有時會一連花上幾個月時間,一動不動側着腦袋審視它們。”

塞尚是因爲終結了印象主義對自然界的模仿,然後爲紛飛了若干年印象派認爲的那種光的追逐,找到了一個新的居所,在這個新的居所裏,他修訂了關於光和色的家族史,即他提倡按照畫家的思想和精神,重新認識我們眼前的一切。由於他這種方法認識的徹底變革,從他開始,後來的很多畫家就從追求對自然的模仿,轉向了表現自我的那種主觀。後來很多野獸派畫家說,他們的靈感來自於塞尚;畢加索從塞尚的藝術中萌發了立體主義的觀念;抽象派畫家也奉塞尚爲他們的開山鼻祖。因此,塞尚在西方美術界,一直被認爲是現代繪畫之父。

“對您來說,什麼是最大的快樂?”

“找到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您最大的希望是什麼?”

“自信”。

“您認爲大自然的傑作是什麼?”

“它的無窮無盡的千變萬化”。

作品欣賞

“有些人會懷着天賦死去的,保羅”。

“我爲自己畫畫,不爲取悅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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