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勒青河谷作为从中国一侧攀登乔戈里峰和加舒尔布鲁木峰等喀喇昆仑山峰的必经之路,之前不乏登山队和摄影家进入,但还没有人完成克勒青河谷的完整穿越。

徒步的起点在叶城县西合休乡苦鲁勒村,海拔3000多米,是当地政府援建的柯尔克孜族游牧民定居点。我们在当地雇用了当地人丹尼尔作为向导,他带着两名驼工,赶着八峰骆驼、两头驴和一条狗同行。驼队要携带一行12人超过半个月的后勤物资,因此负重满满,不能骑乘,所有人都必须徒步。

徒步行走约两小时,一条宽阔的河谷映入眼帘,河床陡峭,碎石遍布,河面冰雪稍融,水量很少,驼队行走其间,显得十分渺小。

跨冰川,穿河谷,在无人荒野中行进12天,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

首日的徒步行走很轻松,实际徒步的路程比计划中少。在这样的高原长途徒步中,初期放缓脚步,对个人的适应和队伍的磨合非常必要,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第二天,天气阴沉,探险队继续在河谷中穿行。

河道越来越窄,两边的山体将河谷挤压得只剩一条狭窄的通道,之前的涓涓细流变成了湍急的河水。无法从河道通过,我们只能沿着崎岖的山路攀缘而上。路面落满滚石,脚下是陡峭的山崖,对于体形庞大的骆驼来说,需要格外小心谨慎。穿越“一线天”后,河道又变开阔,陡然间河谷成为另一个世界,寒风刺骨,冰雪覆盖着遍地的红色碎石,艰险难行。

一整天,行进的路程依然不到20千米。这两天里,我们逐步完善了队伍的分工,包括营地建设、打水做饭、驼队装卸等,并实行每日轮岗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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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夜里下了一整夜雪,不时听到山体冰裂、落石滚坡的声音。

第三天,迎来了徒步行程中真正的考验——翻越阿格勒达坂(山口)进入克勒青河谷。达坂最高处海拔约4800米,翻越全程要先上升约500米,再下降约900米。

没走多远,领队田纳西门发现了狼的脚印,立即引起大家的警觉。一旦翻越阿格勒达坂,我们就将进入人迹罕至的荒野,人畜如不慎落单,就有被狼群袭击的危险。这时大家才明白向导为什么要带上狗——我们每晚熟睡时,全赖它忠实地站岗警戒,以防狼群的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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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喇昆仑山脉开始向我们展示它的险峻和严酷,没有任何植被,山体破碎,山顶悬冰川比比皆是,风化得如同插满了根根利剑。在接近阿格勒达坂坡顶处,一座庞大的山体像巨兽般横亘在河谷旁。

翻越阿格勒达坂后,陡行一段下坡。豁然间,喀喇昆仑群山之中,一条宽达数千米的平坦河谷——克勒青河谷——向我们展开,下游方向就是从中国一侧进入乔戈里峰登山大本营的路线。

第四天,风雪过后的清晨碧空如洗,巍峨的雪山在朝阳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再往前行,山崖间竟然出现了一片绿色。一眼温泉汩汩冒出,旁边长满了绿色的青苔,吸引了不少鸟类在此停留。一片荒芜中出现的生机,让人不由感叹生命坚韧如同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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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一早,队伍从浓雾中起程。随着雾气消散,远处一条冲进河谷的巨大冰川徐徐展开,这就是加舒尔布鲁木冰川,我们此行的主要目标之一。

克勒青河流域内,绝大部分冰川的长度都超过10千米,这些大规模的冰川属于中低纬度大陆性冰川。在高海拔的烈日下,冰面因受热不均造成的差异消融和冰川表面河流的融蚀切割,孕育出了一座座数十米高的冰塔林。其中加舒尔布鲁木冰川的冰塔林气势最为恢宏,如同千军万马一般从加舒尔布鲁木群峰下奔腾而出,涌入克勒青河谷中。

抵达海拔约4200米的加舒尔布鲁木登山大本营时,天色已晚,探索冰川的任务留待次日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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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天公作美,万里晴空,克勒青河谷奇绝壮观的冰塔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从冰塔林出来,沿河谷行走,因为加舒尔布鲁木冰川的阻挡,克勒青河谷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大弯,在大部分河道尚未解冻的4月,仅有的一小段水流也非常湍急,需要借助毛驴才能渡河。

继续前行,千姿百态的冰川美景让人目不暇接,突然间,喀喇昆仑群山几座8000米级高峰展现在我们眼前。连绵逶迤的冰峰像剑一样刺向深邃的苍穹,在太阳辐射和高空气流的作用下形成特有的“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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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按原计划到达特拉木坎力冰川。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之前人类探寻克勒青河谷的足迹就到特拉木坎力冰川为止。之所以无法前进,是因为这条冰川的流动将克勒青河谷拦腰截断,冰墙直接与对面山体相接,驼队无法进出。

傍晚,全队到达海拔约4500米的特拉木坎力冰川末端扎营。探路的昊昕和汗斯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正如之前在卫星地图上看到的那样,特拉木坎力冰川冲入克勒青河谷后,阻断了通往上游的道路。我们曾经抱着侥幸心理,认为即使驼队过不去,至少可以在冰川两侧找到人员可以通行的通道,然而现实是巨大的冰墙与山崖已融为一体,不留一点缝隙。

第八天,全队对特拉木坎力冰川进行详细的考察,评估两条潜在穿越路线的安全性:一条是从冰川与山体相接处想办法通过,另一条是从冰川表面直接横跨。阳光照射下,上方冰墙的崩冰和落石频繁,头顶上千吨的悬冰,更是巨大的隐患,即使戴了头盔,也无法保证安全。大家决定转而评测从冰川上方通过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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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从冰塔林间横跨冰川,比穿过暗河要困难得多。探路发现,由于冰川表面被大量碎石覆盖,冰裂缝的威胁基本可以忽略,唯一的弊端就是路线较长,从我们扎营的地方算起,至少要在冰塔林中穿行3000米才能完全横跨冰川。

经过考察,无论是选择渡过暗河,还是跨越冰川,穿越特拉木坎力冰川都在队伍的能力范围之内。然而最大的挑战在于,之后100多千米的路途,我们不得不告别驼队,徒步负重前进,其间还要翻越三个横跨河谷的冰川以及一个大冰盖,且海拔会越来越高,最高处超过5300米。重装徒步至少需要一个星期,在没有驼队和充足物资补给,以及无法预判路况的情况下,继续穿越的风险极大。另外,经过多日的徒步,部分队员体力和心理承受力难以为继。综合考虑探险队的整体状况,最终一致决定,全员返程。返程路上归心似箭,从苦鲁勒村出发用了7天走完的路程,回程4天就走完了。

跨冰川,穿河谷,在无人荒野中行进12天,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

12个男人、8匹骆驼、2头驴、1条狗,在寂静无人的荒野中行走了12天。行进200多千米路程,途经地平均海拔超过4000米,夜间平均气温低于零下20摄氏度。大家的身体和意志经历了喀喇昆仑群山的极限考验,也收获了常人所难得的极致体验。虽然探险队没有在前人的基础上实现突破,然而,探险的精髓在于体验过程,而不在于最终到达何处。一场探险活动,唯一的成功标准就是安全回家。

文字根据线上传播方式对原作有部分删改。

撰文:陈春石。摄影:汗斯。内容来自:《地道风物·帕米尔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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