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唐代陸羽的《茶經》上說:“茶者,南方之嘉木也,其巴山峽川有兩人合抱者······其字或從草,或從木,或草木並。茶之於今日之家鄉,是老祖母眼中那條依然清波盪漾的漢江河,是愈加雄姿英發,羽扇綸巾的定軍山,是從詩經,水經,傳說中流淌出來的山之魂,春之色,葉之精,是無論走到哪裏,都是沉浸於遊子杯中、出現在鄉愁夢中的一抹香。

就地理方位而言,阜川偏安於勉縣西南,小家碧玉,靜若處子。

就像年邁的老祖母,玄服素食,深居簡出,於今日之娛樂比拼,人肉緋聞的熱鬧相比,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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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你一旦稍加駐足,略微留意,老者如雲的白髮間,如壑的皺紋裏,潛藏低吟着如歌的過往,如詩的當下,讓人有些猝不及防的誠惶誠恐,肅然起敬。原來,這片故土,有着遠超乎我們認知範圍的源遠流長。

僅“阜川”之地名,就大有講究。“阜”者,甲骨字形,山崖邊的石磴,有攀爬土山之意;“川”亦爲甲骨文,河道中流動的水爲之川。“阜川”者,有山有川,民殷財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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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川民殷財阜,有憑有據。《詩經》第一,《水經》第二,嘉魚第三,故事第四,茶葉第五。

詩經,中國詩歌文化的源頭,遙遠的讓人玄想冥思。上古文字惜墨如金,凡被它登記在冊的一切文化符號,字字玉振金聲,筆筆力拔千鈞。

《詩經·小雅·南有嘉魚》有“南有嘉魚,蒸然罩罩,南有嘉魚,蒸然汕汕”的描述,用今天的話來講就是:南國魚兒美,羣遊把尾搖。南國魚兒美,羣遊隨水流。

“罩“”汕”皆爲捕魚器具,反映了先秦時期漢中漁民捕捉“丙穴嘉魚”的景象。隨着人們對其不斷髮現和認識,形成了奇麗的漢中“丙穴嘉魚”文化。《小雅》所描述的“嘉魚”,經有關專家考證,就產於勉縣定軍山南阜川小河廟陰壩村的黃風洞,洞高3.5米,寬0.8米,源不可測。在歷史文獻長河裏遊弋過的嘉魚,早已無處尋覓,但是它曾經那樣真實而歡快的遊弋於詩經小雅之國學源頭,也就永遠的遊弋於所有炎黃子孫的記憶心頭。這還真像是李建的《傳奇》——想你時你在腦海,想你時你在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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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詞的天地間,有井水處,皆有歌柳詞;在中國地理水系座標間,有山水處,皆有水經注。《水經注》雲:“穴口向南,故曰丙穴”。宋代陸佃《埤雅》說“:丙穴魚,嘉魚也。鯉質鱒鱗,肌肉甚美”。最早被發現有“丙穴嘉魚”在“棧道千里,通於蜀漢”的褒斜道,自戰國時開通,便成了往來秦隴巴蜀之間的官道,“丙穴嘉魚”自然被歷代文人關注。

然而官道無論如何伸向荒蹤野徑,也最終指向廟堂之高而遠離江湖,遠離鄉野,遠離市井。遠離市井,也就意味着遠離傳播。傳播,還得依靠傳說。

據傳,秦時一官員貶至阜川,覓得嘉魚,敬獻始皇。食後龍顏大悅,賜“丙穴嘉魚”四字,以顯其名。獻官因魚而貴,隨之晉爵,遂於黃風洞口刻石以記之,並據《禹貢》中“蟠冢導漾,東流入漢”之說,將洞口這條匯入漢江之最大支流,命名爲“漾家河”。

我國民間傳說大都喜歡以一種攀龍附鳳的模式化套路出現,藉以增重揚名,本不足爲憑,但“漾水”一名在北魏時被《水經注》所引,且沿用至今,卻是事實。經典引用了,文本印述了,嘉魚遊走了,就連故事也講完了,古老的阜川,似乎該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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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稍等,因爲任何一方山水人文,只要今天還存在,既然有那麼久遠的歷史,就一定有現在和未來。歷史與文化生態,有時就是這樣傳奇,遠遠望去,看似細若遊絲,了無蹤跡,但只要走近,仔細端詳,眉眼之間,舉措之瞬,往往會有萋萋芳草,款款落葉若隱若現。正應了陸游的“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這個柳暗花明,就是託舉今天阜川經濟動脈,點綴今天阜川山水生態,渲染今天阜川旅遊名片的一種重要資源,它是山之嘉木,與千年嘉魚一脈相承;它是葉之精靈,與千古傳說遙相呼應,它與白雲共翻卷,與天地齊呼吸,它生於山之南,雲之畔,木之巔,集造化於一體,入神草而獨立。即使在今天的文化欄目,亦可獨立成篇,專章批註,它就是阜川小河廟山坡上的千傾茶樹,萬畝茶園。

唐代陸羽的《茶經》上說:“茶者,南方之嘉木也,其巴山峽川有兩人合抱者······其字或從草,或從木,或草木並。”

原以爲,高頭講章含混晦澀,不曾料到,陸羽對茶的解釋竟然如此耐人尋味:“茶者,人在草木間爾。巴山峽川有兩人合抱者,其樹如瓜蘆,葉如梔子,花如白薔薇,蒂如丁香,根如胡桃”這個註釋,居然來自茶之經典!居然出自千年古典,完全出人預料,因爲千年前的經典對茶字的註解太文藝,太形象,太中國,太哲學!人在草木之間,這僅僅是個茶字嗎?這不就是我們每個人的生命空間嗎?而所說“巴山峽川”,不就是指今天漢中盆地的阜川一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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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陸羽兩百多年之後,又出了一位愛茶飲茶的寫茶人,文才更佳,名頭更響,他叫蘇軾。在一次朋友聚會醉酒後的日記中他寫到:“墨以其黑,茶以其白;墨以其新,茶以其陳”。蘇軾所說的,是宋人對宋茶與宋墨的時尚追求,於今之阜川茶葉色澤口感,技藝追求相去甚遠。甚至正好相反。舌尖上的中國,走過千年,一向挑剔的華夏味覺和審美系統,終於要另起爐竈,換換口味了。

古之文人,每每以茶爲道,以墨爲用,浸潤天地宇宙,潑灑心中塊壘。人生不外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春日踏青者亦如蘇軾,往往會“酒困路長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門試問野人家”;春日登高者還是蘇軾,常常見“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可見茶之於蘇東坡,如詩之於李太白,可上青天攬明月,亦可接地氣尋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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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之於文化,一經入道,則更加風雅嫋嫋,清香徐徐。既在眼前,舉頭四望,滿目青山,一片茶海,雲蒸霞蔚;又在天邊,閉目凝神,宇宙人生,禪茶一味;實者,手中一握,乾坤盡收,脣齒之間,溫溫潤潤,天地江山一片葉,水光雲影共徘徊,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調素琴,閱金經,嘉賓在左,鼓瑟吹笙;於虛者,人生不過一杯茶,於飲者,上座,喫茶;於求者,不急,喝茶。端起,放下,添水,續茶。空了,滿上,再空,再滿,虛實虛實,無虛,何以實?捨得捨得,不捨,如何得?有人漏夜趕科場,有人辭官歸故里。再滿,不過一杯,再空,亦不過一杯,你求多少,煩惱就有多少;你要什麼,慾望就是什麼,人生苦短,歲月哪堪得如此累贅?不如一杯清茶浸泡一段光陰,閒看庭前花開花落,漫隨天外雲捲雲舒。

茶之於今日之家鄉,是老祖母眼中那條依然清波盪漾的漢江河,是愈加雄姿英發,羽扇綸巾的定軍山,是從詩經,水經,傳說中流淌出來的山之魂,春之色,葉之精,是無論走到哪裏,都是沉浸於遊子杯中、出現在鄉愁夢中的一抹香。

作者:張雷

責編:楊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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