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晚清,很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恐怕只有「丧权辱国」。第一次鸦片战争正式宣告了晚清时代的开启,大清也走上了王朝统治的末路。国难当头,万马齐喑。近代百年的历史之中,有大奸大恶之人,也有大忠大善之人。许多名字如今听来依旧如雷贯耳,而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那位自嘲为「大清帝国裱糊匠」的中堂大人——李鸿章了。

关于李鸿章,有人景仰他,也有人唾骂他;有人说他忠,也有人说他奸。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在那个内忧外患的年代能够扶持着大清这个迟暮的巨人踉跄前行,李鸿章绝无愧于「晚清中兴四大名臣」的称呼。但也许你从未想过,在这些光鲜亮丽名词的背后,李鸿章也许有着更加有趣的一面。

说到有趣,则不得不提到李鸿章的痞子腔。

昔日,曾国藩办理天津教案时,上不协于天心,下不理于众口,同侪借机倾轧,旧友驰函责备,他实在挨不住,对外说了一句「内疚神明,外惭清议」的套话,私下,则写好遗书,交代后事,准备以死明志,洗刷「汉奸」「卖国」的污名。

彼时的「洋务」,略当今日之外交,这门事业,三百余年来,从来不是一件好办的差使。当其所谓「盛世」,主事者要配合圣上的天威,不能不骄横;而在所谓「衰世」,承乏者为圣上做挡箭牌,又不得不谄媚。总之,发而不能中节,不发飙则发怵,往往违背「中庸」的故训。国藩固然是一代伟人,仍须受制于时代精神,不能幸免。

所幸中央看出苗头不对,怕他真想不开做了傻事,特派他的徒弟李鸿章来接班,收拾残局。

据鸿章自述,国藩见了他,不待寒暄,即问:「少荃,你现在到了此地,是外交第一冲要的关键;我今国势消弱,外人方协以谋我,小有错误,即贻害大局。你与洋人交涉,打算作何主意呢?」鸿章的回答很直白:「门生也没有打什么主意。我想,与洋人交涉,不管什么,我只同他打痞子腔。」(按,「痞子腔」是安徽土话,在近日语境,不妨理解为:你与我讲道理,我跟你耍流氓;你跟我耍流氓,我与你讲道理。)

偌大的国事到了李鸿章这里居然耍起了痞子腔,难以想象当时的曾国藩看着这个甚至有些「无赖」的年轻人,到底是作何感想。

然而李鸿章不但敢想、会说,还特别能写。

咸丰二年(1852 年),李鸿章在翰林院任职,清闲无事,成日泡在琉璃厂,以买旧书、搜古董消磨时光。一日,在海王村书店邂逅某同乡,质问李鸿章:为何还不想办法给朝廷递个折子,请万岁爷调派兵将去拯救老家?鸿章当然知道太平军已攻入安徽,但觉得自己不过一个无用书生,一经点醒,他才意识到自己并非全无服务家乡的机会,于是,掉头直奔工部侍郎、安徽老乡吕贤基的府邸,建议他奏请皇帝救助安徽(鸿章当日尚无专折奏事的权限,故须借吕贤基的「马甲」,否则不能「上帖」)。

吕贤基一听,说,这是大好事,理应奏闻;只是,我手头工作多,忙不过来,这个奏折还是由你起草,我但署个名吧。鸿章回家,「翻检书籍,审察形势,惨淡经营」,花了一整天,写出一篇悲壮慷慨的长折。写毕,已是深夜,他遣人将折稿送到吕府后,倒头便睡。

次日午后,李鸿章稍事梳洗,即奔赴吕府,打听此折的批谕。到了吕府门口,他却听到墙内「合家哭声」「如有丧者」,心中不由咯噔一下:难道,吕大人他……急命通报引见。

甫登堂阶,吕贤基已「自内跳出」,满脸泪痕,悲号:「少荃,你害死我了!」鸿章一愣:难道请援也要被皇上责怪?欲问个究竟,话未出口,吕贤基已紧紧抓住他的手,道:「皇上说,这折子写得好,写得真好啊!皇上龙颜大悦,皇上要重用我,皇上他,他,他钦点我—回乡去杀贼啊!」

鸿章这下全明白了。不待他做出反应,吕贤基又说了:「皇上瞧得起我,但我想不通啊!你,你,你,你得跟我一块儿去!」次日,吕贤基奏调李鸿章同行,皇帝制曰:可。

奏折写成请战书,实非鸿章意料所及,然木已成舟,无法挽回,也只好满怀心事,跟着吕大人回乡去办团练。八个月后,二人在舒城被太平军围困,崩溃不可避免。李鸿章借口老父病重,脚底抹油,奔庐州;吕贤基独力支撑,被杀,谥「文节」。

dvdf

要说一折杀一人,李鸿章这奏折的威力,怕是往朝的言官、谏官也要自叹弗如啊。虽然「打群架」的功夫不太行,但要论单打独斗,那李鸿章也算得上一把好手。

咸丰八年(1858年)秋,李鸿章在曾国藩幕府,同时,左宗棠、胡林翼、彭玉麟也常来会商。饭桌上口舌争胜是营中常事,更狠的是厅堂上拳脚相交。公余,众人围坐扯闲篇,扯着扯着,总不免搞搞地域攻击。

有一次便扯到安徽人身上,语多调笑。既称湘军,在座自以湖南人为多,为安徽辩护的就只有李鸿章,他孤军奋战,苦苦支撑,无奈敌方人多势众,渐渐就显出颓势。据网络辩论可知,每届此时,泛泛而谈的地域攻击往往会演变为问候对方辩友直系亲属的人身攻击。鸿章未能免俗,以彭玉麟父曾在安徽做官为「机会点」,开始阴一句阳一句地反扑。

这还了得!竟骂到老子的老子头上,一贯火暴的玉麟二话不说,「遂用老拳」。玉麟个小,不到一米七,一米八几的鸿章怎会怕他?「亦施毒手」。于是,参谋总长和海军司令「相扭扑地」,斯文尽丧,令人哭笑不得。

dvdf

百年匆匆而过,到得今日,若非有人细细拂去那些历史尘埃,谁又能想到书本上那一个个庄严肃穆的面孔,竟也有这嬉笑怒骂的一面呢?

关于晚清,关于中兴名臣,那些你不知道的奇闻异事,甚至你不曾想象过的晚清军政界,尽在谭伯牛新书——《牛史·晚清篇》。

牛史·晚清篇

本书是近代史研究者谭伯牛关于晚清以降军政人物的另类之作。全书以时间为经,以人物故事为纬,在广博的史料基础上,从细节入手,以人性角度厘清了这段群星璀璨历史中的诸多误读,再次展现谭伯牛对历史的精通和对人性的了然,精细打磨一个与你印象中不一样的晚清军政界。

这里的事,知者或鲜,值得一记;这里的人,百年后思之,仍使今人感佩万分。这里既有爱吐槽的中兴名臣曾国藩,絮絮叨叨的左宗棠,一身痞气的李鸿章;也有靠个人力挽狂澜的名将鲍超,有着高明的权术、却看不清时势走向的“海翁”钱阿穆……在谭伯牛笔下,晚清群雄跳出你我刻板的印象框架,或庄或谐,或悲或喜,尽显鲜活人性。

查看原文 >>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