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汁

　　來源：木汁（ID：sakusaku0610）

　　幾個月前我去商場買口紅，路過SK-II就買了個神仙水的禮盒回家送給了我媽，我媽雖然嘴上抱怨着我又亂花錢但當時還是喜滋滋地把神仙水放到了梳妝檯上。

　　我叮囑她：“一定要記得用啊，這個要長期堅持用纔有效果的。”

　　我媽滿口答應。

　　半個月過去了，有次我去她房間，看見那瓶神仙水還是滿滿當當的，我有點兒着急，立刻在微信上給她發消息：“媽，你怎麼還沒開始用啊？”

　　我媽發來一個微信自帶的咧嘴笑表情：“我忘記啦，我先用他們送的那個小的試用裝。”我也就放下心來，沒再注意這茬事。

　　今天我突然心血來潮，去她的梳妝檯前仔細找了找，果不其然，那瓶神仙水還是安安穩穩立在那裏，滿滿當當。

　　而那瓶可能只有不到20毫升的所謂試用裝，也只用了不到三分之一。我拿起小瓶子看了一眼，背後的標籤居然是清瑩露，其實就是最普通爽膚水。

　　而那瓶真正的神仙水，她一次都沒捨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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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媽這個人真挺奇怪的。

　　如果說她摳門，可在我快中考的時候她給我報的一對一補習班，一充就是好幾萬，她眼睛都沒有眨一眨。

　　如果說她大方，她的iPhone6已經用了三年，屏幕碎了兩次，每次我說要給她換，她總說：“不要浪費錢，出了新款再說。”

　　可等到出了新款，她又說：“這個款式我不喜歡，等下次出新的我再換，還能用。”

　　其實我都知道的，怎麼還能用啊，小小的16G手機，照片和軟件刪了又刪，而相冊裏現在留下的照片，幾乎都與我相關。

　　我本來以爲只有我媽這樣，直到某天我有一個已經工作了的朋友來找我聊天：

　　“我媽愛美，但是爲了省錢總買那些三無化妝品，前段時間我用工資送了她一個迪奧的新款脣膏，她總是跟我說在用在用，但有一次我看到她還是偷偷在往嘴上塗她之前買的幾塊錢的口紅，我就偷偷找了下我送她的那隻，外殼被擦得亮晶晶的，但是裏面完完整整，一次都沒有用過，那一瞬間我真的感覺好難受好難受。”

　　我才理解，天底下的母親，其實都一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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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東西要留在最後用，什麼都不能浪費”可能是許多上一輩人的價值觀。

　　做的菜今天喫不完就留在明天喫，反正一定得喫完，哪怕冰箱裏明明有新鮮的飯菜；買了新的東西捨不得用，非要先把舊的用完，哪怕舊的品質真的很爛。

　　我身邊的許多朋友，包括我自己，都是標準的及時行樂主義，有什麼好東西先用了再說，能開心多久是多久，新買了球鞋，舊的隨隨便便就不穿了，新入了口紅，之前用的立刻就忘到九霄雲外。

　　很多次我們因爲這樣的小事和父母爭吵，他們嫌你鋪張浪費，你嫌他們沒事找事，甚至有點摳摳嗖嗖，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真的就是這樣一點一點，幾塊幾十塊，撐起了這個家，托起了你。

　　她可以因爲幾塊錢跟菜市場的小販討價還價半天，可她給你交那麼多的學費，買那麼昂貴的球鞋和T恤，從來沒猶豫。

　　你送她的禮物，不管多少錢，對她來說都是無價之寶。她天天擺着看就已經很滿足很滿足了，怎麼還會捨得打開用？

　　原來，她從來不用，是因爲她覺得這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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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我讀了部短篇小說，覺得有被深深觸動。

　　一個男孩子和他父親關係一直都不親近，因爲父親總是看起來很兇很兇。直到他七歲那年，父親送了他一枚硬幣，男孩把它弄丟之後很難過的躲起來了，父親以爲他是單純怕捱打，男孩知道以後很生氣：

　　都一樣的。

　　我們太含蓄，含蓄到連“我愛你”這三個字都很難直接對最最最親的人說出口，含蓄到連一個擁抱一次撒嬌都要小心翼翼，我們又太直接，直接到表達愛的方式就是給一個人買東西花錢，只是想看她能開心一點，漂亮一點，年輕一點，多爲自己考慮一點，可是你知道嗎，她們想要的，未必是這些。

　　就像那瓶沒開封的神仙水，就像那根嶄新的口紅，我們用自己的方式笨拙的去愛，其實啊，他們也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的回應。

　　我們急着用錢表達愛，但其實，最能表達愛的，還是愛，也只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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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我發燒在醫院掛水，我躺在牀頭我媽擠在牀尾，她身體也不舒服，可她依舊上樓下樓幫我取外賣，拿充電寶，倒水，等完全消停的時候，我望着窗外，吞吞吐吐了好久，終於說出了那句想說很久一直沒能說出口的話：

　　“媽，你辛苦了。”

　　我媽顯然有點被嚇到，聲音不自覺的帶了點彆扭和開心：“你怎麼突然說這些，我不辛苦，你才辛苦呢。”

　　頓了一下她又說：“其實我真不指望你多有錢多成功，我對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好好活着。”

　　“我不要你給我買神仙水，我只想要你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我的眼淚刷的一下子就流下來了，就安安靜靜的流，停不下來的流，我不想讓我媽發現我在哭，就拼命瞪大眼睛張嘴呼吸，樣子絕對很蠢。

　　可當我偷偷抬起身看向我媽時，我發現她的臉上竟然也有兩道淚痕在閃閃發光。

　　那一刻我終於完全懂了，她最想要的，不是神仙水，不是新手機，不是冷冰冰的轉賬，也不是我月入多少多麼功成名就名利雙收，她要的無非是一點陪伴和理解，無非是我活得幸福快樂，無非是我一句發自肺腑真心體諒懂得的“你辛苦了。”

　　媽，我很愛你，第一次當我媽，你真的辛苦了。

　　第一次當媽媽，你們都辛苦了。

　　文章選自《意林·全綵Color》2018年11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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