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背後的原因其實很簡單,澳大利亞大陸本來沒有兔子,所有兔子都是被人爲引進的入侵物種,是人類粗暴干預生態系統之後產生的反噬。人們終於認識到,兔子將永遠存在於澳大利亞大陸上,只能控制,絕無滅殺可能。

撰文/王放(北京大學動物學博士

復旦大學生命科學學院研究員)

現如今,生態系統幾乎是每個人都耳熟能詳的概念。可實際上,作爲一個從誕生到今天還不足百年的科學概念,人們對於生態系統卻存在着大量誤解:比如無論是小如一片池塘,還是大如一片海洋,任何生態系統都有着驚人的複雜性,任何對於生態系統的粗暴改變,最終都可能引起難以控制的後果,甚至會反噬人類自身。

人兔大戰——干預生態系統後遭到的反噬

18世紀末,歐洲人發現澳大利亞擁有廣闊的草原,同時又沒有在歐洲老家養兔時需要注意防範的猛禽、黃鼠狼等威脅,所以一批殖民者興高采烈地從歐洲運送了幾十只兔子養在了自家農場裏。但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澳大利亞大陸的生態系統之中根本沒有能夠控制野兔氾濫的捕食者,也難以承受野兔種羣帶來的災難性後果。

幾年之後,澳大利亞農場裏的幾十只兔子變成了幾十萬只,並逃逸到了離農場上百千米遠的草原上。又過了幾十年,野兔的數量從幾十萬只爆炸式增長爲超過百億隻。過量的兔子橫掃了澳大利亞大陸的土地,導致大部分地區的水土保持能力急劇下降、草地荒漠化。而生態環境的急劇惡化導致鼠袋鼠、小袋鼠、袋狸等幾十種珍稀物種滅絕或瀕臨滅絕,也造成了農業和畜牧業的巨大損失——在到處都是兔子洞的牧場和農場,農牧業機械無法開展作業,10億隻羊被奪去了牧草。人們一邊疑惑到底是誰開啓了這場災難,一邊嘗試扭轉這一切。

最初,人們嘗試用傳統的打獵和網捕消滅兔子,他們花費了巨大懸賞及努力,但是全部失敗。之後,人們決定嘗試生物防治——從歐洲引進兔子的天敵赤狐,但很快發現,除了兔子外,赤狐還會大量捕獵隨處可見又行動遲緩的珍稀有袋類動物,人們不得不回頭消滅赤狐。再後來,人們修建了三條人類歷史上最爲宏大的籬笆,希望可以擋住兔子。但因爲洪水強風的破壞以及兔子的打洞本領,超過3000千米的籬笆迅速失去了效果,像笑話一樣綿延橫亙在澳大利亞草原上。除此之外,政府還嘗試了出動空軍播撒毒藥,但兔子迅速適應了毒藥,草原的生態系統反而遭受沉重打擊。隨着科技的發展與進步,人們嘗試使用現代分子生物學技術——兔黏液瘤病毒來消滅兔子。儘管黏液瘤病毒一度可以控制高達95%的兔子種羣,但兔子的免疫系統最終還是適應了這種病毒,數量重新恢復到了數億隻。人們終於認識到,兔子將永遠存在於澳大利亞大陸上,只能控制,絕無滅殺可能。

爲什麼兔子會在澳大利亞大陸不可一世?背後的原因其實很簡單,澳大利亞大陸本來沒有兔子,所有兔子都是被人爲引進的入侵物種,是人類粗暴干預生態系統之後產生的反噬。

得不償失的引入和滅殺

澳大利亞發生的故事,其實在其他國家也反覆上演。英國人爲了“好看”,引進了美洲的灰松鼠,結果灰松鼠身上攜帶的孢疹病毒在歐洲本土氾濫,連鎖反應導致本土瀕危物種滅絕,森林和灌叢的自然更替受到威脅,進而影響了農業和畜牧業;美國人嘗試引進亞洲鯉魚來喫掉河流池塘中氾濫的藻類,結果沒想到在美國的河湖生態系統中鯉魚鮮有天敵,它們大幅度氾濫,對生態環境和漁業市場造成了高達數十億美元的損失;中國也因爲各種原因引入了巴西龜、非洲大蝸牛、加拿大一枝黃花等物種,造成了生態和財產的巨大損失。

以上這些,其實僅僅是涉及了人類引入入侵物種相對簡單的例子。而實際上,無論是全球海洋之中廣泛存在的殺蟲劑滴滴涕、塑料微粒和重金屬,還是濫食野生動物導致病毒傳播,人類因不尊重自然而承受損失的案例,實在不勝枚舉。

在這次新型冠狀病毒引發的疫情過程中,社會上再次出現了爲減輕疫情風險而殺滅蝙蝠和其他野生動物的聲音。以蝙蝠爲例,中國分佈着近150種蝙蝠,它們是生態系統中極爲重要的一部分。如果我們真的滅殺了蝙蝠,那將導致害蟲氾濫、植物死亡、農作物減產、蚊蟲疾病頻發,無論是生態系統還是人類健康,都將遭受不可估量的損失。

尊重生態系統才能和諧共生

實際上,尊重生態系統同樣存在充滿希望的案例。比如橫跨千里的大熊貓保護工作中,人們沒有把一隻只野生大熊貓抓入籠舍中飼養,而是留存下了中國最爲重要的西南山地森林作爲大熊貓的天然棲息地。一方面,我們在保護大熊貓的同時也保護了這片區域的森林、水土和千千萬萬的其他野生動物;另一方面,大面積的退耕還林、天然林保護工程和小區域森林的重點恢復,可以使江河下游的百萬居民免受洪水和泥石流之苦,擁有潔淨的水源和安全的生活。

儘管我們對於生態系統的認識還停留在觀察和摸索的階段,但爲了生態系統的長遠平衡,也爲了人類社會的可持續發展,我們對於生態系統所做出的的每一個改變,都需要充滿對生態系統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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