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記憶 | 演出途中寫標語

高虹

1926年11月20日生，河北新樂縣人，原軍事博物館美術創作室主任，全國文聯委員、中國美術家協會常務理事、油畫藝術委員會委員。1939年參加晉察冀軍區政治部抗敵劇社歌舞隊美術隊，1941年入華北聯合大學文藝學院美術系學習，1943年調抗日軍政大學總校文工團美術組，1948年秋參加籌備東北烈士紀念館，1949年武漢任中南軍政大學文工團美術指導，1951年調解放軍畫報社，1955年考入中央美術學院馬克西莫夫油畫訓練班。

晉西北抗日根據地美術工作者畫宣傳畫

1939年3月，把我從歌舞隊調到書畫隊，主要是要在巡迴演出途中書寫牆上標語。

此前，我見過一些路過的部隊留下的標語，用一種紅土色，或用黑色，白灰水，往牆上隨意一寫，後邊寫上XX政宣，這樣的標語，寫的人不當真，看的人自然不喜歡看。

在蛟潭莊、城南莊，我看過西北戰地服務團寫的標語，是規範的仿宋字體，白字紅邊，莊重大方，十分美觀，我想，有機會，也要寫這樣的標語。

劇社每到一處演出，劉鴻泰副隊長就帶領我們協助他寫標語。

抗敵劇社深入游擊區演出“放下你的鞭子”

抗敵劇社演出的“兄妹開荒”

抗敵劇社演出的農村劇“我們的鄉村”

我們的標語寫在大部分是石砌的牆壁上，他提一桶白灰水在放面寫第一道工序，我在後面提一桶紅土色爲字的筆劃勾邊線，完成第二道工序。起初，他寫的不大講究，沒把標語的字形是否美化當回事。筆劃的長短，空間的疏密和字形是否方正，都需注意。

抗日初期，部隊宣傳隊寫的抗日標語。

抗敵劇社歌詠隊在張家口羣衆集會上演唱革命歌曲

劉副隊長是山西平定人，人很好，性格溫良，很好說話，我提的建議，他都能接受。我建議他的第一道工序，把字寫得更整齊一點，筆劃更平正，間距更規範一些。一般人以爲第二道工序只是跟在後面描個邊，沒有什麼，其實，這道工序是爲字最後的定形，是真正出效果的決定性的重要一步。筆劃寫長的，我勾邊把字壓短，筆劃寫得不夠的，我把字的外邊往外擴展，使字見精神的筆劃的平直、銳利的棱角，都是這道工序完成的。劉副隊長原是想找我幫助他提提標語桶，打打下手的，不料我的積極建議和合作，使寫出的標語不斷改進，大大提高一步，很是滿意。

抗日戰爭時期，我軍在敵佔區張貼宣傳畫。

山東八路軍的宣傳隊員在創作標語畫

在牆上寫標語，對我是一次鍛鍊。

我的個子不夠高，一舉起沾滿紅土漿的標語刷子，紅土漿就順着手腕往下流，我的棉衣袖子捲起來，上面滿是紅土流的印跡，棉衣上也少不了紅土漿的斑跡。在村裏寫標語，經常有過往的男男女女在旁觀看，我自覺我這一身紅土水跡軍容不夠好，不好意思讓人家看。老鄉們並不在意這個，聽見他們議論，說我年歲這麼小的孩子，和大人一樣的工作，有的家在就近的大娘說，渴了到家裏喝ロ水，有的說，外邊天氣太冷，到家裏暖和一下，也有的老鄉見我們標語桶裏缺水了，回家端一瓢水來。我們說，多謝你們了，老鄉說，你們多麼不容易呀，出門在外工作很辛苦。我們在葛公村寫標語時，天氣很冷，胡朋大姐去老鄉家借演出用的衣服，從我們這裏經過，她對我說:“天這麼冷，別老站着不動，跺跺腳就不冷了。”看我的手凍得發紅，說:“手冷了，先歌一下，搓搓手，再寫……”心裏有了這樣溫暖的人間親情的關懷，就不覺得有什麼冷了。

晉察冀邊區的抗日標語

劇社繼續前往演出的路線大體是北神南、劉家臺、岺西、豐泉、司倉，天氣一天天暖和起來，我們沿途寫標語的工作也很順利了。

晉察冀邊區政府經常有戲劇演出

西北戰地服務團演出活報劇

五月上旬，我和劉隊長在唐縣齊家佐街上寫標語。遠處，舒主任（晉察冀軍區政治部主任舒同）向我們這裏走過來，我向劉副隊長說:“舒主任來了。”我們放下工作，整理一下衣服，我想，這回我不能再被動了，要爭取主動，等舒主任走近，我一手紅土色，立正敬禮，說:“舒主任你好!”舒主任笑了，他看看我們寫的標語，很滿意，說:“兩個多月不見，你們有這麼大的進步，標語寫得很好看了。”我說:“我們看過西北戰地服務團的標語，他們寫得好，我們學習他們的寫法。主任說:“這很好，做工作應是善於學習，誰有長處，就向誰學，學習別人的長處，就提高了自己的水平，你們的學習精神是很好的。”聽了舒主任鼓勵的話，我們心裏很是高興。

我和劉副隊長這次一路寫標語的任務，至此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