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美國發行的陪審團主題的郵票。資料圖

　　陳夏紅

　　剛剛落幕的2018年俄羅斯世界盃，從開始到結束，最吸引眼球的，可能不是二度問鼎世界盃的法國隊，可能不是世界盃一戰成名的戈洛文、姆巴佩，可能不是德國、阿根廷、巴西的次第出局，也可能不是梅西、C羅，或者不是黑馬克羅地亞、比利時……

　　最吸引眼球的，絕對是視頻助理裁判。

　　誤判是足球的一部分。每一屆世界盃，幾乎都會留下“誤判”的疑雲。著名的1966年英國世界盃決賽中，英國對德國的疑似進球；再比如，1986年世界盃，阿根廷對英國隊時，馬拉多納的“上帝之手”……

　　這些都已經成爲國際足壇經典話題，除了當事國喫虧的一方球迷多年後依舊耿耿於懷，絕大部分球迷談起這些風月，都是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更多的誤判、漏判，其實發生在許多不那麼著名的足球比賽中。

　　該判的點球不判，不該判的亂判，裁判的“誤判”往往成爲左右戰局的勝負手，一聲哨響，即可讓一個球隊多年努力毀於一旦。由此，因爲裁判判罰引發的爭議，已經成爲足球圈的話題金庫。於是，在聯合會杯及不同國家聯賽的試點後，國際足聯下定決心向“昏哨”宣戰，在2018年俄羅斯世界盃全面啓用視頻助理裁判。於是，在今年世界盃賽場上，視頻助理裁判成爲主角。

　　由此，我也在思考：裁判和視頻助理裁判之間的關係，與法官與陪審員之間的關係有無可比性？

　　足球場上的裁判，恰如司法領域的法官。我們對法官的期許，絕對不低於對裁判的期許。我們希望法官受過精湛的法律訓練，具有精深的法律素養，能夠明察秋毫，剛正不阿，嚴苛地忠實於法律，能夠勤勉地發現事實和真相，讓無罪者昭雪，讓犯罪者受罰。

　　我們爲正義女神蒙上矇眼布，就是讓她看不見這世界上的各種利益與紛擾，完全站在公平、公正的角度，給每一個當事人看得見的正義。正義女神閉上眼，正是爲了讓每個當事人都看見正義。

　　我國著名法學家吳經熊，在其回憶錄《超越東西方》中提及，他1927年出任上海特區法院法官，1929年出任上海特區法院院長，審理過上海公共租界一些非常有影響的案件。當年上海的租界區，可謂三教九流無所不有，但吳經熊依舊依據他的學識和專業素養，博得了極好的口碑，當時的外國媒體稱他爲“坐在審判席上的所羅門王”，而上海老百姓則徑直呼之“吳青天”。

　　當然，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法官，此“官”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於是，陪審員制度應運而生。與其把正義寄希望於不食人間煙火的法官去處置，還不如交給我們的鄰里去打理。對於當事人來說，法官受過的法律訓練再多再專業，似乎跟他們也沒有什麼直接關係，讓人心服口服纔是最重要的。而要做到這一點，絕對不是靠生掰硬拽法律名詞就可以的。

　　真正的裁判者，需要走下神壇，深入民間，用人心而非僅僅是律法去規範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對於每個當事人來說，鄉黨鄰里，瓜田李下，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公道自在人心。

　　對於法官和陪審員來說，正如法律精英與草根的“混搭”。儘管在不同國家、不同時期，陪審制的具體運行差別甚大，但這種混搭風，一直沒變。

　　今年的俄羅斯世界盃，視頻助理裁判被吐槽甚多。尤其是本屆世界盃第一個由視頻助理裁判判罰的點球：法國小組賽對陣澳大利亞，格列茲曼接球后直接突入禁區；防守的澳大利亞球員里斯頓情急之下，在禁區外用一個看上去還算乾淨的剷球，放倒格列茲曼。里斯頓的動作真不算離譜，對於任何一個職業球員來說，應該非常清楚禁區內甚至禁區前沿犯規的代價；當值主裁判第一時間也沒覺得那是個離譜的滑鏟，並未吹停比賽。

　　然而，死球后，視頻助理裁判提醒有點球嫌疑，裁判仔細觀察視頻錄像後，遂判罰點球……這個判罰、這個進球當然沒懸念，但本屆世界盃，或者說人類世界盃第一粒視頻助理裁判判罰的點球就這麼出現了。這不會是唯一一次，接下來視頻助理裁判還會接二連三的上頭條。隨後的中超聯賽，視頻助理裁判也將成爲改變場上走勢的關鍵角色。

　　但我想，如果大家讀讀各色人等對陪審制的吐槽，就會發現，其實視頻助理裁判遭遇的口水根本不算什麼。1873年，美國著名作家馬克·吐溫寫到：“我們的刑事陪審團審判制度，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制度都優越；損害其功效，只不過是要每天找12個什麼都不懂的文盲這個難題。”

　　美國律師協會前主席查爾斯·波斯頓也表達過類似的意思，“我們訓練新兵打仗，我們給律師、內科醫生、牙醫、助產士、獸醫、馬蹄鐵匠和司機頒發執照，但是，只要一個人能說任何一種英語、聽力正常、在候選陪審員名單上並且沒有成見，他就被認爲是在法庭上解決糾紛的合適人選……得以擔任陪審員的是那些多餘的、不負重大責任的人，他們的職業通常不能培養出敏銳的心智”。

　　類似的吐槽還有很多。

　　顯而易見，在足壇，視頻助理裁判的啓用，在短期內將成爲趨勢和潮流。

　　而在司法領域，陪審團制度及其各種各樣的變體，似乎也獲得越來越多的生命力，顯然，這是一個告別專業主義的時代。

　　責任編輯：高恆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