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古典主义表演美学对于演员形象具有一种规范性和脸谱化,所谓有着标准的男女演员像谱,端庄、匀称和美好,而颜值化表演的超古典主义美学,不管角色身份性格和形象,主要演员均为俊男美女,演员形象多为“养眼”、“悦目”,“‘高颜值’明星在电影银幕上到处晃动,一张张娇美却又似乎不太真实的脸容,不管何种职业、身份、性格都是俊男美女一个。更加需要关注的是,颜值化表演也会产生“只要颜值高,不努力也能红的感觉”,它会使演员表演文化形成“逆淘汰”结局,许多演员严肃而认真地表演角色却是名利收获微薄,而“高颜值”的明星即使“不努力”也能名利双收、“大红大紫”,可以说它从根本上动摇了表演文化的真理原则。

近期,综艺《演员请就位》频上热搜,《我就是演员之巅峰对决》只见“对决”不见“巅峰”,而于正领衔的《演技派》于昨日犀利开播,好不热闹。都说当下正值“影视寒冬”,三档演技挑战类综艺却撞档播出,也都号称“演得好”才是脱颖而出的唯一标准,看似好演员的春天就快到了。

但在最新一期的节目中,曾出演《如懿传》的演员黄宥明直言,如今的影视行业“流量至上、演技做配”,抨击部分制片人和导演,只看流量,不看演技,引起了众多选手的共鸣,相信也吐露出部分观众的心声。“流量”似乎成为“演技”的绝对对立。

对此,评委陈凯歌道出了自己的理解:这是资本控制下的市场,投资人要盈利,流量就是盈利的一个指标。电影成功的因素太多,流量不能决定什么成功是否,流量明星可以用,但没有演技是万万不可的。

当下,“流量”与“颜值”成为影视行业的必备门槛。但最新的一则新闻却令人玩味。今年入围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金棕榈奖”的华语影片《南方车站的聚会》主演胡歌在该部影片国内上映前夕发言,“不支持粉丝为这部电影集资包场”,并认为这是营造“虚假繁荣”,言论一出便在网上引起热议;其后胡歌低调现身机场,一段“怒怼代拍”的视频又让他上了热搜,却也得到了粉丝的支持。网友认为这是胡歌对自己“演员”身份的认同和对被当做“流量”对待的排斥。

新闻一出,胡歌的机场装束却引起争议。一部分网友关注的重点只在“胡歌怎么长这样了?”看来,胡歌的转型之路并不好走。以《仙剑奇侠传》走红的胡歌可谓“初代流量”,但实际上,在胡歌这一批小生之前,颜值化表演与所谓的“流量”并非从来没有,多年前走红的“奶油小生”形象与“小鲜肉”遥相呼应。为何现在却饱受争议?说到底,还是因为演技不过关。

那么,当下的高颜值流量咖们,他们到底在演啥?

“流量们”在演什么?

当下,“颜值”、“流量”已经演变成为中国社会的熟词,“颜值化表演”形成一种表演美学思潮,又似乎与严格意义上的美学颇有距离,实际上它是国内外潮流合力与资本动力相互交织、借力和同谋的结果。“青年态”、“小鲜肉”(流行审美的多样性展示)、“小镇态”(快手、抖音的流量平台崛起),都成为撬动“颜值化表演”的杠杆。

在媒体的“话题”与“现象”建构的推波助澜下,影视业界和媒体构成同谋关系,形成一个共同体和利益场,从而使颜值化表演在银幕和媒体的双重“轰炸”之后,成为一种现象级和思潮级的美学运动。它的表演格式或者“路数”也是清晰可辨,有着自身既自然又人为的表演美学气质。

第一,超古典主义美学的演员形象要求。古典主义表演美学对于演员形象具有一种规范性和脸谱化,所谓有着标准的男女演员像谱,端庄、匀称和美好,而颜值化表演的超古典主义美学,不管角色身份性格和形象,主要演员均为俊男美女,演员形象多为“养眼”、“悦目”,“‘高颜值’明星在电影银幕上到处晃动,一张张娇美却又似乎不太真实的脸容,不管何种职业、身份、性格都是俊男美女一个。”由于“高颜值”明星的高使用率,使“高颜值”明星供不应求,以至一些剧组即使握有重金,也未必能够争取到“高颜值”明星的珍贵档期,“高颜值”明星成为电影业界颇为稀缺的核心资源,他们匆匆而来急急而去,在各个剧组片场“到处晃动”,也使电影经济成为“美丽经济”。

这种超古典主义的表演美学,基本的艺术公式是个人魅力+类型化角色,首先是选择具有形象和气质吸附力的颜值演员,他们的天然条件就具有良好银幕情缘以及亲缘;其次,是选择适合颜值演员的类型化角色,并且,规模性和系列性出演此类角色,使他们形成较为稳定的银幕“偶像”形象;再次,是充分挖掘颜值演员的魅力潜质,此等潜质在类型化角色的支撑之下,得以渐次地吐蕾和绽放,在导演、演员、角色及其他电影语言共同“修辞化”下,颜值演员的角色魅力达到最大化和个性化,美轮美奂,撩人心扉。在如此艺术公式的“计算”之下,颜值演员的美感及其“吸睛”能力达到空前程度。超古典主义的颜值表演也在“美学爆表”之后,已与美学无关。颜值演员不是为了真正表演角色而只是唯美地展示角色的花样年华之魅。

■■■■■

第二,青春气息的本色表演。一个普遍的业界共识是,一些“小鲜肉”基本不会演戏,或者说是缺乏基本的表演技术,专业技能还有待磨砺,他们在表演中只会“来真的”,“新人演员在演技上的不足,使得演员以生命体验为出发点,见天性、见自然、见真心。”如此“来真的”,也就是呈现他们的青春味道和热血气质,从而也弥补了演技方面的不足以及缺陷,以“小清新”与“原生态”的青年“本色”,显示一种“青春派”的美学力量。

为了与本色表演相适应,首先是“淡淡的故事中要么是演员情绪的高度外化,要么就是演员之间的交替旁白”,在“情绪”“外化”与“交替旁白”中冲淡表演技术的劣势,使本色表演获得一种叙述的流畅感与观众的信任感,甚至得到一种凸显或者张扬;其次,本色表演与类型化融合起来,此类型化角色是最能呈现颜值演员形象与性格的美感的,本色表演在类型化角色的保驾护航之下得以自然地以及超常规地表现;再次,将颜值演员的本色表演“偶像化”,通过与网络粉丝、院线首映式、“真人秀”综艺节目、广告代言等互动“合谋”,从而将颜值演员“打造”成为明星。

此时,本色表演是他的形象标签还是性格表演已不重要,只要是颜值演员一切都是值得“偶像”的。颜值演员也许没有标志性的代表作品以及业界认为他演技的贫弱,但是,已经无法阻止他偶像的形成以及“热度”。

第三,时尚的夸张表演。颜值表演天然地会将时尚元素纳入其中,从而更为有效地扩大它的时代感和引领性,而且,在本色表演的集体无意识或者有意识中,也都包含了时尚表演的成分。近年席卷而来的“青春片”表演风格,它所询唤的观众主体大致是八九十年代生人,因为独生子女身份而引起的学业和生活压力而使青春有所缺失,希望通过银幕上的“小清新”释放获得一种想象性解决,故而“小清新”思潮从广泛的文化领域与电影产生密切的联系,从一种文化符号转变成为产业实践。《致青春》的颜值表演追求一种清新和亮丽的风格,在演员选择上女生较清丽和男生较清秀。《小时代》的演员表演基本裹卷在一个时尚世界之中,是八九十年代生人的明日生活寓言,颜值表演与时尚风格相配合,演员在走路步态上颇有一种模特“走台”的感觉,一举一动张扬着时尚荡漾的酷与帅。

由于时尚美学的目的性或者功利性,颜值表演不同程度地呈现出一种夸张意味,它既是本色表演的青春冲动,也是颜值魅度的银幕设定。前述的《小时代》演员表演步态模特“走台”化,显然与日常真实生活有异而具有夸张性。杨幂声音表演的嗲声嗲气,男演员装酷和耍帅,让观众颇感“做作”而难以接受。

电影《致青春》中郑微的扮演者杨子姗在表演上也有一定的夸张。在电影中,郑微因好奇而摆弄陈孝正(赵又廷饰)的建筑模型,被陈孝正推倒在地。愤怒的郑微要求陈孝正的道歉却遭到后者的漠视和冷言,一气之下的郑微又吼又叫,虽被同学张开抱住,但是,一副绝不轻饶陈孝正的架势如同脱缰的野马。杨子姗依靠这种超大的动作幅度完成郑微内心情绪的宣泄,同时,以言语、情绪和形体略带夸张的表演不仅塑造了郑微泼辣的性格,而且为此后郑微喜欢陈孝正做了情感上的铺垫。

如此夸张表演形态,它的宗旨是达到一种表演效果的真实,而并非是过度表演。故而时尚的夸张表演也有一个“度”的平衡。

“颜值化表演”不可承受之“轻”

颜值化表演在经历数年的银幕“美感”实践之后,它的美学效应在电影界引起广泛关注以及思考,也已经“溢出”而成为社会话题。它不仅仅是个表演美学命题,而且波及社会文化及其相关领域,有着浅露而微妙的表演文化玄机。

首先,从表演文化生态而言,颜值化表演已然成为表演美学“霸主”,非颜值化表演时常被排斥和被边缘,在电影表演风格“物种”上具有“排他”和“独占”性质,如此显然破坏了电影表演的文化生态平衡。颜值化表演本来作为一种美学类型存在,也是一种表演风格常态,它与其他表演风格共生共荣,使银幕表演风貌呈现多样化和丰富性,但是,一旦出现颜值化表演“一枝独秀”或“唯我独尊”,则是有悖文化生态学基本原理的。

其次,从表演文化属性而论,颜值化表演使中国银幕“闪烁”着风情万种的“花色男女”,无关职业、身份、性格均为俊男美女,应该说它是不符合生活真实的,甚至也是非美学的。本色表演和夸张表演也是如同一场“真人秀”,表演技术“门槛”较低,“新人偶化”表演风格显得有些粗放甚至低端。

再次,从表演文化效应而谈,颜值化表演所涉及的“小鲜肉”等词汇虽然在流行过程中,似乎已经不包含有暧昧意味,但是,它或者包含了一种对于年轻男性的物化和消费心态,其实这可能也并非多样的审美,大家集体无意识地在遵从这个审美,媒体和大众也会被裹挟其中。

更加需要关注的是,颜值化表演也会产生“只要颜值高,不努力也能红的感觉”,它会使演员表演文化形成“逆淘汰”结局,许多演员严肃而认真地表演角色却是名利收获微薄,而“高颜值”的明星即使“不努力”也能名利双收、“大红大紫”,可以说它从根本上动摇了表演文化的真理原则。

在华语“商业大片”以及颜值化表演尚未成熟却被过度开发之后,颜值化表演不知不觉“奔袭”银幕并逐渐形成了一种表演美学思潮。它强势地在表演文化领域“开疆扩土”以及“密集呈现”,成为一个发展阶段的表演美学“盟主”,颜值化表演的排他性和独占性倾向,使它在表演文化生态、属性和效应等方面形成了若干需要引起关注和警戒的美学现象。它需要形成一种可持续发展的良好生存状态,其前提是自得其所,在社会表演审美上有序竞合,与其他表演文化风格共生共荣。

(本文摘自《海上影谭》,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8月出版,略有编辑,以原文为准)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侵删

热文回顾:

骆新说 | 对话真的能够解决分歧和纷争吗?

骆新说 | 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骆新说 |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骆新说 | 现今“文创”的误区

骆新说 | 可口不可乐?

骆新说 | 我们到底还缺少什么?

骆新说 | 读之,即得一切读书之法也骆新说 | 天真的人才会追问关于世界、自然、社会的道理

骆新说 | 既是享受也是对自我的反思

骆新说 | 只有彰显价值,才能改变世界

骆新说 | 他居然把国家运营成一个企业?

骆新说 | 行不难,重要的是思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