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瘋城子2

1

“姐，我餓，我餓。”

看着弟弟一直在身後喊着，鳳英停下了匆忙的腳步。伸手從懷裏掏出了那黃燦燦寶貝似的玉米餅。

玉米餅是早上起來剛剛做好的。爹孃天還沒亮就去了地裏，急着搶收夏麥。今年的收成不太好，麥粒半癟不圓的。也只能儘可能地從那幾畝田地裏往家多倒騰一些，恨不得顆粒歸倉。

這個季節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家裏幾乎斷了頓了，省喫儉用也只剩下幾碗寶貴的玉米麪。

“英子，一會兒早些起來，把家裏的玉米麪貼餅子吧。”出門前，娘囑咐着大閨女鳳英。

囑咐歸囑咐，可爹孃心裏清楚得很，就那點玉米麪，總共也做不出幾個餅子來，一家四口一人喫半個都勉強。更何況，爲了節約一點口糧，一家人好幾天沒有喫過一頓飽飯了。

爹孃剛走，鳳英就起牀了。按照得孃的吩咐，鳳英從院子裏抱進來一堆乾柴火，開始燒水做飯。

鳳英心疼爹孃，二老上了年紀了，這些天農活比較重，又沒有足夠的糧食充飢，爹孃臉上明顯的帶着菜色。出門的時候，她明顯地聽到孃的腳步沉重，咣噹一聲把鐮刀丟在了地上，差點撞在門框上。

“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娘自己嘀咕着，多虧了爹在一邊攙扶着，才勉強向莊稼地走去。

弟弟還小，兀自躺在炕上呼呼睡着。一邊睡還一邊的吧砸嘴，看來是在夢裏正喫好喫的呢。雖然爹孃緊着弟弟喫，可畢竟飯菜清湯寡水一丁點油花也見不着。而且也喫不了全飽。

其實，鳳英自己餓的也是頭暈眼花，她也想飽飽地喫一頓白麪饃，哪怕是眼前的玉米餅也行。可她知道不能，爹孃餓的都快站不起來了，弟弟還小，也是皮包骨頭，就算自己再餓，也得先緊着他們。

站在鍋臺前，鳳英雙手揉捏的玉米團。鍋裏的水已經燒開了，咕嘟嘟地泛着泡泡，霧氣繚繞的。

鳳英使勁吸了吸鼻子，真香啊！鳳英的肚子咕咕叫着。她強忍着嚥了口口水，既使是現在讓她生着喫，她也能一口氣把手裏的玉米團喫個精光。光是聞着這氣味就怪誘人的。

不出個把時辰，餅子熟了。鳳英從被窩裏把弟弟拽了起來。從鍋底給他舀了一瓢玉米糊糊，讓弟弟喝了。

說是糊糊，可鳳英知道，自己只給半鍋水裏撒了一丁點玉米麪。幾乎和白水差不多。

兩個餅子鳳英捨不得喫，爹孃去地裏幹活了，他們那身子骨鳳英看在眼裏疼在心上，只怕他們會突然倒在麥田裏，起不來了。

用一塊舊紗布包好了玉米餅，鳳英和弟弟喝了幾大碗“糊糊”，直覺着越喝肚子響得越厲害。

拉上弟弟，揣好了玉米餅，姐倆走着去給地裏的爹孃送飯。鳳英知道，這兩個玉米餅就是一家人全天的伙食，娘說晚上回家給煮新收割的麥粒。

鳳英憧憬着一鍋香噴噴的麥粒。可現在她得強忍着饑荒，把這兩個玉米餅給收割麥子的爹孃喫。

“姐，我餓。”

弟弟在身後不停地喊餓，一邊喊還一邊眼巴巴地瞅着姐姐懷裏那鼓鼓囊囊的餅子。弟弟一臉灰色，全然不像三四歲小孩應有的樣子。

“不餓，不餓，剛喫了糊糊，咱們先不喊餓。”

鳳英捨不得把這僅有的兩個玉米餅給弟弟喫，她更擔心地裏的爹孃是不是能堅持到自己把玉米餅送去。

“姐，餓。”

沒走出幾步遠，弟弟在身後還是喊着。兩個明顯有些浮腫的眼睛裏流出了幾行眼淚，可憐巴巴的。

鳳英鼻子一酸，眼淚也不由人地流了下來。她狠了狠心，從懷裏掏出了餅子，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下了棗大的一塊，遞給了弟弟。“只許喫這點啊！不許再喊餓了。”

弟弟死死地盯着姐姐手裏的餅子，嚥了幾大口唾沫，接過來塞進了嘴裏，許是餓壞了，沒見他怎麼嚼就吐了下去，噎得直翻白眼。

鳳英見狀，趕緊拍了拍弟弟的後背心，弟弟纔算緩過氣來。

2

一瓢“糊糊”一把野菜的，一家人總算挺過了那幾年。

“姐，你再給我貼回玉米餅吧。”

鐵兵就是當年的弟弟。當年那個差點被餓死差點被噎死的弟弟。

“你怎麼還想喫那玩意啊？那些年還沒喫夠啊？”

“嗯，就是沒喫夠，那次那一小塊餅子被我囫圇的嚥下去了，雖然不知道個啥滋味，可我覺着那是我這輩子喫過的最香甜的一頓美食。”

如今，姐倆早已正大成人了。雖然弟弟當年營養不良個子沒長高，可人還算機靈，憑着喫苦耐勞和心思活泛，在村裏早早的搞起了養殖業，也算是富甲一方了。

姐姐沒有那麼幸運，不僅個子沒長起來，還因爲那幾年正在發育期缺乏營養，變成了畸形人，頭大身子小，不過除了外形不怎麼好看，智力和自理能力上沒有問題。

只是，爹孃那些年喫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得罪，身體早就埋下了病根，如今，早已雙雙因病去世了。只留下姐倆相依爲命。

“好，那姐就給你做玉米餅子，就怕你喫不下去啊！”說着，鳳英轉身進了廚房。

看着姐姐的背影，弟弟眼裏蓄滿了淚水。

這些年，自己小有成就，蓋起了二層小樓，還娶了漂亮的媳婦，有了可愛的兒子。可姐姐因爲身體特徵一直沒能成家。

“無論如何，都要無條件的接受我們和姐姐一起生活，對待我姐就像對待我娘一樣對待。”這是弟弟婚前對女方提出的唯一要求。

“弟弟，我還是去咱家舊院住吧，這樣可不行！”弟弟成家後，姐姐不想給弟弟添麻煩，無數次提出要自己住。

“姐，你當年爲了咱家喫了多少苦，捱了多少餓？如今，咱爹孃都不在了，可只要弟弟還在，就絕不會讓你再喫半點苦，再受半點罪。這輩子，弟弟養着你，一定要讓你接下來的日子喫香喝辣的。”

姐姐的手藝還是不錯，沒多大一會兒，玉米餅出鍋了，熱氣騰騰，金黃金黃的。鍋還是大鐵鍋，面還是玉米麪，只是，如今的玉米麪磨得更加細乎了。

“姑姑，這也太難喫了！”只咬了一口，小飛就嚷嚷着難喫，一副打死也咽不下去的架勢。沒嚼幾下，就呸的一口吐在了餐桌上。

“你給我撿起來喫了！”鐵兵一看兒子這矯情勁，立馬火冒三丈，瞪着眼珠子訓斥着。

“這會的孩子誰還喫這個啊，你當是咱們那會兒呢？”鳳英一看爺倆這架勢，立馬把餐桌上的那口餅子拿起來放進了自己的嘴裏。把一條雞腿和大白饅頭順勢遞給了小飛。

也不怨小飛不愛喫，就連弟弟自己喫着也費勁。可能是現在生活好了，成天雞鴨魚肉想喫啥喫啥，怎麼同樣的玉米餅再也喫不出當年那味道了呢？

就着二兩燒酒，弟弟自己喫了兩個玉米餅，姐姐和弟媳婦各喫了半個。

3

“鐵兵，西郭村的趙有福你覺着行不行？”西郭村是媳婦的孃家，趙有福是村裏的五保戶，種着幾畝薄田，家境不算好，人也有點殘疾，腿腳不好使，可啥也不影響。

“你這是嫌棄咱姐了吧？”鐵兵一聽媳婦的話就來了脾氣，怕是媳婦要往出打發姐姐。

“你看你說的，我可不是這麼想的，我這是爲咱姐的幸福着想。”

其實，鐵兵也知道，要是有合適的對象，他也想讓姐姐和和美美的過上自己幸福的小日子。可那趙有福一瘸一拐的，他想想就不得勁。不過，話也說回來，姐姐這歲數這身體，要是找一個正正常常的也不太現實。

思想了一會，鐵兵也嘆了口氣：“那好吧，人家啥意思，你就看着打聽打聽吧。我抽空跟姐說說。”

鳳英這些年不是沒想過成個家，只是，有譜的沒譜的介紹了好多個，不是人家不樂意，就是自己實在看不過眼，一直也沒個合適的，直到現在，鳳英幾乎斷了成家的念想。

“弟弟，我還是自己回去住吧，免得你們嫌棄我。”一聽說給自己介紹對象，姐姐多少有些敏感起來。

“姐，你可別多想啊，弟弟是想讓你有個伴，有個孩子有個家。”

“你要是不願意，就跟弟弟在一起住，只是千萬不許你再說自己回去的話。”一聽姐姐說着要回去的話，弟弟眼圈泛紅，說的苦口婆心，怕是姐姐誤會了。

架不住弟弟一片苦心相勸，鳳英答應了弟弟。

挑了個良辰吉日，鳳英和趙有福在弟弟家進行了相親。

鳳英和趙有福還算是眼緣不錯，倆人聊得挺投機，彼此都很中意。

都老大不小的了，沒有耽擱太久，倆人就敲定了婚事，一切從簡，只招呼自家親人在有福家開了個婚宴，鳳英算是有了自己的家。

4

婚後，鳳英和趙有福小兩口倒是和和美美，雖然家境不好，可鳳英在家料理家務，有福把幾畝薄田經營的順風順水，倒也喫喝不愁。

鐵兵看到姐姐如今有了自己的家，生活的挺幸福的，也真心地爲姐姐高興。接長不斷的還接濟着姐姐。

可人有旦夕禍福。好日子過了兩年，就出現了讓姐弟倆家人都沒法預料的情況。

那些日子，鳳英不明原因地出現嘔吐、水腫的症狀。

起初，全家人以爲鳳英有了身孕呢，都喜笑顏開的。可後來，鳳英的症狀越發厲害，還不時地出現意識模糊。

“姐沒事，可能最近受了點風寒一直沒好利索，再喫幾天藥就好了。”鳳英想着本身家境不好，也不想給弟弟添麻煩，就一直拖着。

直到那天，鳳英剛喫了幾口飯就暈倒在地上。

得知消息，鐵兵立馬把姐抱上了車，流着眼淚一路風馳電掣地把姐送進了醫院。

檢查結果：重症尿毒症！

接下來的日子，有福、鐵兵和媳婦寸步不離地在醫院裏照顧着鳳英。雖然經過悉心照料和全力治療鳳英脫離了危險期，可接下來一連串的透析化療費用高的驚人。

有福根本無力承擔，高昂的費用全都由弟弟交付，鐵兵自是沒有二話。可問題不在治療費用上，姐姐的病緊靠常規治療已經無力迴天。最好的方案就是換腎。

鐵兵也在第一時間遞交了換腎請求。他下了狠心，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救治姐姐。

家貧我讓給弟弟兩個餅，多年後我患重病，他的做法令我痛哭。

可換腎沒有那麼簡單，不是花錢就能換的，得有匹配的腎源，也就是說得等着有合適的捐腎者，這個過程可能很快也可能很漫長，這期間，姐姐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目前唯一的好辦法就是換親人的腎，既快，又不用擔心匹配問題。”醫生給出的建議讓弟弟豁然開朗。

“我知道你和姐的感情，可如果你倒下，咱們家就全完了！”媳婦死活不同意鐵兵的想法。

“醫生說了，只摘掉一個腎是不會影響什麼的。”

“要是沒有姐姐的付出，就不會有我的現在，無論如何，我不能看着姐姐就這樣被病痛折磨致死。”看着自己丈夫決心已定，媳婦也不好再說什麼，和丈夫抱頭痛哭。

5

換腎手術進行的很順利，個把月的時間，姐弟倆一起出院。

在鳳英的家裏，趙有福和弟媳婦前後忙碌着，爲一家人做好了晚飯。飯菜不算豐盛，幾樣青菜和一些豆製品。可樣樣都做的有模有樣的。

鳳英的氣色明顯的好了很多，臉上也有了紅暈。

“弟弟，姐連累你了。”全部落座後，鳳英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有福端起了酒杯，兩口子沒等說話，眼裏已經全是淚水。

“姐，你這說的啥話。只要你能好起來，弟弟怎麼做都是應該的。”

“姐，你好好養身體，等你身體完全恢復了，弟弟還想喫你親手做的玉米麪餅子呢！”

“爸，我可不愛喫那東西！”一旁少不更事的小飛撅着小嘴嘟囔着。

“好，好，大姑給你喫饅頭，玉米餅子只留給你爸喫。”眼看弟弟又要衝孩子瞪眼，鳳英趕忙摸着小飛的頭安撫着。

“怪不得當初相親的時候他只跟我提了一個條件：一定要好好對待‘姐’呢！經過這些事情，我也親身感觸到了你們姐弟的感情，祝姐身體早日康復！”弟媳婦舉杯祝福。

“兄弟、弟妹，多虧了鳳英有你們這樣的好親人，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大恩不言謝！以後你們放心好了，我一定好好照顧鳳英，讓她樂樂呵呵開開心心的。”趙有福舉起來一大杯燒酒，一揚脖全乾了。

在西郭村鳳英家的院子裏，飯菜飄香中，陣陣歡聲笑語透過虛掩的門窗飄出院子飄向遠方……（作品名：《姐姐的玉米餅》,作者：瘋城子2。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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