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今年市場不好，很多成人向動畫製作公司也接到了平臺的兒童向作品外包訂單，或者自己嘗試立項做一些兒童向動畫，這也是兒童向動畫精品化的可能性，2019年下半年到2020年或許會有一批新的國產兒童向動畫陸續上線。”在一次碰頭時，連續來了四年杭漫的北京動漫從業者小劉悄悄和河豚君嘀咕：“ToB展那邊都沒什麼人，往年常來的老闆們都沒怎麼在。

文/wink 編輯/關關

每年4月底，成千上萬的動漫從業者齊聚杭州，試圖在這座動漫之都中“重拾”行業信心。

今年是“中國國際動漫節”（簡稱：杭漫）的第十五個年頭，以主會場「白馬湖&建國飯店」爲圓心，輻射半徑20公里範圍的酒店、咖啡館、小龍蝦店都擠滿了前來聚會的動漫從業者。

他們或許一邊扒小龍蝦一邊聊着幾千萬的生意；或許窩在酒店牀上，藉着牀頭燈仔細瞧着白天新換來的一沓名片；或許和預言家遊報（id：yuyanjiayoubao）記者一樣，一邊看着遍佈濱江區關於「白馬湖動漫廣場」的指引，一邊聽帶了點江浙口音的司機師傅絮絮叨叨：「哎喲，你這也去白馬湖，我今天早上接了三波了，那邊封路只能到附近你自己走過去奧。」

“每年都搞，每年都好多人，自己工作忙沒時間去但家裏的小孩子喜歡。”這是杭州滴滴和的士司機對杭漫的印象。而對於從全國各地趕來的從業者來說，在杭州這座城市，隨處可見的杭漫宣傳和動漫在杭州的地位，讓他們感受到天然的愉悅，太多人希望從這裏得到業績、人脈、影響力的飛躍。在經歷了2018年寒冬論調的衝擊之後，杭州再次成爲信心聚集地。

然而繁華熱鬧的人流和高昂的信心背後更像是對慘淡現實的“應激反應”：杭漫常客們的佛系小聚遠不抵新人們的熱鬧，強勁的消費需求面前是版權問題的矛盾，成人向動畫低迷精品化，優愛騰默默加碼兒童向動畫……

從從業者、消費、內容趨勢發生的微妙變化之中，我們也看到了矛盾：爲期一週的展會，並不能帶來什麼質變。流淌的需求和萎靡的供給，裹挾着小衆文化衝擊而來，是國產動漫必將面對的考驗。

從業者：佛系的小聚和進擊的新人

杭漫依然是國產動漫從業者一年一度最大的線下聚會。

從3月份開始，每年都來杭漫的常客們就建起了一個個面基羣，吆喝着約酒約飯甚至約同一趟高鐵。今年的羣裏並沒有往年的熱鬧，即使每個羣還是能湊到幾百號人，但多數是潛伏者。杭漫iABC商務大會+cicaf動漫展的展期從往年的5天延長到了7天，常客們也極少數常駐，多數都在5月2號、3號返程，或者在4月底來個1-2天和老朋友低調小聚一下，喝點小酒，也算是走了下杭漫的儀式感。

“感覺今年來的人不太‘好’。”在一次碰頭時，連續來了四年杭漫的北京動漫從業者小劉悄悄和河豚君嘀咕：“ToB展那邊都沒什麼人，往年常來的老闆們都沒怎麼在。”

“放眼望去都不認識。”資深動漫媒體人小打老師也說，“今年市場環境不好，不來的多半有兩種原因，一是忙於業務，當然大部分原因是混的不好沒臉來。”

確實動漫行業勢頭正盛之時，杭漫留下了不少公司起朱樓又宴賓客的高光時刻。2018年下半年，行業急轉直下，如何活下去成爲動漫公司當下的第一要務，活得還不錯的公司顯然也不好意思過於高調，免得招惹麻煩。

只在28號晚上路過杭州和朋友小聚了一下的魚老闆忙於製作周更動畫，“圈子不大，該認識的都認識了，平時也總喝酒。”他這樣告訴預言家遊報（id：yuyanjiayoubao），“關係好的大家都太熟了，不像前幾年碰面機會少，每年杭漫才能來見見。”也有幾個今年沒來杭漫的常客們悄悄告訴河豚君今年不來的原因，“公司縮減了預算，沒有出差費用了。”“假期挺好，好好過五一，不想social了。”“今年沒錢參展，片子拖了一年多也沒上線，忙融資焦頭爛額，哪有心情。”

有意思的是，相比杭漫常客們的佛系或焦慮，今年杭漫湧現出了不少新面孔，從生澀的social方式、頻頻詢問班車和路線的迷茫眼神中可以看出，很多人是第一次參加。

官方通道證件購買費用1580元一張，一家四川成都小製作外包公司的老闆狠了狠心，給自己和合夥人每人買一張，坐了30小時硬臥，29號一大早5點到了杭州，就趕去第一世界大酒店等着iABC商務大會開始。“動車到了是晚上，硬臥睡一覺，還省了一晚住宿錢。”這位老闆習以爲常又有點靦腆的跟河豚君講着自己的經歷，提到公司卻開始愁眉苦臉，“公司要黃了，怎麼辦，十幾號人得發工資，得找到外包單子才能行。”

也有一些來自無錫、蘇州等周邊地區的外包公司來尋找訂單，市場環境不好逼迫他們走出公司，應付他們並不擅長的社交和商務工作。杭漫有近百個展位，數千從業者在場，還有大公司大平臺，他們寄希望於此尋得救命稻草，但顯然沒那麼容易。

與外包公司們不同的，還有一羣熱情積極社交的新人，在酒店的電梯間擦肩見面也要“您好”遞名片的，多半是剛成立不到1年的新公司或者剛入行不到一年的新商務“總監”。幾天遛下來，河豚君發現這類公司多是以IP授權業務爲主，每天刷會刷展位，希望拿到各種動漫IP，開展他們的新業務。“我們有全領域的合作資源，已經簽下了xxxx作品，騰訊系閱文系作品都在洽談。現在動漫就愁變現，我們擅長做這個。”僞裝成版權方的河豚君一邊聽着差不多又不嫺熟的話術，一邊假裝嫺熟的詢問成功案例、合作模式、分成比例等關鍵信息，「成功案例在未來，合作模式隨你便，分成比例五五開」是這類公司的一般回答。針對某公司商務總監聲稱的和知名IP特別熟，已經達成合作，“我們給他們做！”的言論，河豚君還特地詢問了IP方，得到的回答是：“嗯？昨天剛加的微信……吧。”也是尷尬。

但他們依然樂此不疲，上海某版權代理公司市場負責人小王就理直氣壯的告訴預言家遊報（id：yuyanjiayoubao），“三天下來換了一大盒名片，感覺自己入圈了。”

消費：需求強勁，

小衆服飾的大勝利和正盜版參半的衍生品

相比從業者的艱難，從消費端來看，似乎動漫寒冬從未來過。

截止5月1日閉館，杭漫主會場人流量爲11萬人次，尤其是假期首日5月1日當天，ToC展館更是人山人海，動漫消費需求依然強勁。在浙江傳媒大學讀大二的小黃一早8點就到了白馬湖動漫廣場，她的五一四天都會在動漫展度過。“一年一次，其他時候只能瘋狂羨慕拯救宇宙的上海人民，所以要好好珍惜杭州國漫。”無論是舞臺表演、嘉賓籤售還是產品售賣，都烏央烏央排滿了人，“保安一早上來疏散來好幾次人羣，我們這兒都不讓排隊了，真是的。”展位設置在A、B館入口的幾家展商都這樣告訴預言家遊報（id：yuyanjiayoubao）。

除了人更多了，河豚君也觀察到，與CJ、CP、CCG等動漫遊戲展不同，杭漫現場的漢服愛好者尤其多，妝容和配飾也都搭配的比較精緻，在散場後五公里外的龍湖天街、星光大道等商業區，或者西湖等景區都能看到不少漢服愛好者閒逛，相比之下，cosplay、JK支付、Lolita愛好者雖然也有，但數量並沒有漢服多，散場之後在附近的商圈景區也比較少見。一個身穿白色漢服的姑娘告訴河豚君，其實平時她也會穿Lolita和JK制服，但在杭州參加國漫，總覺得穿漢服更美，“漢服和杭州這座城市更搭。”還有一對展會結束後去龍湖天街喫飯的紅色漢服雙子小姐姐告訴河豚君，“平時上學也會經常穿漢服，近兩年漢服開始更日常了。”

圖：杭漫中的漢服攤位

今年杭漫現場也在一層展館中專門設置來國漫二次元體驗館，分爲少女館、國風館和Cosplay館，把曾經的小衆服飾——Lolita、漢服、cosplay等作爲獨立展區，邀請相關商家在此展示、售賣、走秀、體驗等活動。“希望這些都可以成爲今後漫展的日常，希望下次有媒體採訪我們的時候，不是覺得我們在賣小衆服飾獵奇，而是因爲我們做得很好受到關注。”一家直率的Lolita小店的店主告訴預言家遊報（id：yuyanjiayoubao），並希望給她匿名。“近兩年雖然賣的更好了，但市場上魚龍混雜，山店特別多，影響了很多姑娘們對Lolita的印象，很不爽。”

除了少兒館、國漫館和二次元體驗館，今年杭漫依然設置了整整一層的「動漫特色店鋪」衍生品消費區。預言家遊報（id：yuyanjiayoubao）轉了一圈，只有極少數店鋪拿到了正版授權，其中幾家是大的衍生品淘寶網店直參。對於盜版商販，多數在賣日本IP的衍生品，以福袋的形式銷售，形成了一個展館二樓是正版廠商直參，三樓是盜版商販直銷，結果三樓還比二樓賣得好的神奇場景。走在館內，經常能碰見拎着福袋逛展的年輕人，不少人還拎了不止一個。左手拎了三個福袋右手拎着一個嗶哩嗶哩福袋的平成廢宅小林君告訴河豚君：“樓上的福袋很好看，都是自己喜歡的圖案，又便宜，正不正版沒那麼重要。當然嗶哩嗶哩的福袋也很精緻，就是價格太貴了。”但當被問到是正版還是盜版的時候，某商鋪脖子上掛着支付寶二維碼的大姐顯然並不在意，也不想正面搭理河豚君，“裏面有抱枕、筆記本、膠帶、文件夾啥的，你別偷看！”樓下正版店鋪的銷售人員也毫不介意的告訴河豚君，“我們也沒啥辦法，法務打不過來，賣吧，又便宜，一會我也上去逛逛。”

這樣的盜版橫行，在國內大型動漫展屢見不鮮。日本IP《機動戰士高達》、《海賊王》、《火影忍者》；國產《魔道祖師》、《全職高手》等一直是盜版重災區，像《工作細胞》《輝夜大小姐想讓我告白》這樣的新番盜版產品也迅速大規模出現在漫展現場。預言家遊報（id：yuyanjiayoubao）簡單計算了一下福袋商品的價格，大概在正版產品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圖案多數是官方圖或者網絡同人圖的盜印。版權意識在消費羣體中逐年提升，但正版商品價格貴、出貨慢、渠道少、設計醜等問題間接促進了盜版的活躍，打擊盜版難度也不小，而且在大型漫展現場，很多非重度二次元用戶很難區分正版和盜版商品。面對這些問題，正版商品搶奪市場，挑戰不少。

內容：成人向內容精品化，

平臺扶持兒童向動畫發展

展期的延長，今年杭漫的活動自然也更豐富。不過，今年活動整體上學術氣氛更濃，往年愛做發佈會的優愛騰今年也就只是有相關業務負責人蔘與了官方活動的部分環節，進行演講或者圓桌，從大行業和大創作的視角，試圖傳遞着行業的正能量和信心。愛奇藝高級副總裁耿聃皓就在大師班上公佈了一組數據：“2018年懶人羣的用戶規模達到1.3億，宅人羣的用戶規模突破8億。這個羣體是快速增長的趨勢，也是目前全球所有不管是科技公司還是文化領域的內容都會關注到的快速增長的市場。”

一邊是行業論壇上大佬們大談利好，一邊是更多公司轉入低調，成人向動畫在收縮和精品化，兒童向動畫反而雨後春筍，成爲本年度杭漫的寵兒。

唯一搞了發佈會的平臺就是閱文，發佈了包括4個續作和8個新作的動畫片單，宣佈了《全職高手之巔峯榮耀》的動畫大電影定檔暑期，還官宣了閱文集團的漫畫板塊。

此前閱文集團聯席CEO吳文輝曾在其他活動中表示：“IP開發進入下半場，從看人氣轉向看口碑，從粗放式開發轉向精品化開發，從內容融合邁向產業生態融合，這是一個產業走向健康的必經之路。可能有些IP改編作品被吐槽，但大家質疑的是改編水準，卻很少有人質疑IP原著。”背後也透露出閱文集團對IP開發不順利，精品少、人氣下降的焦慮。4年來閱文陸續推進了不少頂級小說的動漫改編，有些作品甚至做到第四季第五季，但影響力逐年下滑，能與原作小說質量和影響力相匹配的動漫作品少之甚少。

回顧2017年閱文IP大會，副總裁羅立表示：“市場不僅需要頭部作品，也需要不同層級的IP產品來形成更豐富的生態，閱文集團的IP發佈，將覆蓋不同維度、不同層級、不同類型的IP，並納入專業的開發體系。”

兩年過去策略的轉變，多半是因爲除了《全職高手》第一季喫到了國產精品二維動畫的紅利，其他IP的改編水準存疑。而《全職高手》在經歷了換製作公司、調整設定等一系列動作之後，特別篇熱度明顯下滑，今天暑期要上線的院線電影能否再次進行一波收割，還需觀望。如何做精品化開發，而不是一味的在腰部內容砸錢消磨頂級網文IP價值，將是閱文和整個行業在下一階段面臨的主要問題。

相比今年成人向動畫的低調和政策風險，在成人向動畫上碰壁的平臺轉投兒童向不失爲良策。本次杭漫，從冠名到展位到發佈會到各類活動，兒童向動畫都有重點曝光。中南卡通取代往年的電魂，成爲杭漫最大讚助商，贊助金額達數百萬，在杭漫的官方活動中，中南卡通、天雷動畫等多家兒童向動畫公司均舉辦了發佈會和新作宣傳。

2019年，兒童向動畫將實現概念上的爆發，也是視頻平臺今年發力的重點，據知情人士透露，優酷動漫已經全面轉向少兒內容，騰訊動漫斥巨資希望通過《舒克貝塔》打造兒童向動畫新標杆，愛奇藝也持續自制了不少兒童向動畫。一直以來，兒童向動畫做的還不錯的公司都散發着一種粗製濫造但土有錢的氣質，令成人向動畫從業者羨慕又嫌棄，但因爲資本的支撐，成人向動畫和兒童向動畫一直是兩波人在做。今年市場不好，很多成人向動畫製作公司也接到了平臺的兒童向作品外包訂單，或者自己嘗試立項做一些兒童向動畫，這也是兒童向動畫精品化的可能性，2019年下半年到2020年或許會有一批新的國產兒童向動畫陸續上線。

杭漫看國漫，道阻且長

總的來說，國產動漫市場在逐年上升，而無論是動漫作品還是下游產業鏈的供應顯然都無法跟上需求的增長速度。接下來，國產動漫需要解決的問題還很多，需要走的路還很長，2019年依然是艱難，充滿機會。

很多從業者希望在杭漫尋找信心，尋找資源，尋找未來，但顯然僅僅七天的展期，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都只是望梅止渴。如何踏實走接下來的8個月，熬過行業下半場的陣痛期，纔是這一場聚會後，該解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