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掐頭去尾地記錄歷史,還是孤立地介紹一座城市,即便附加上一連串華麗的標籤,儘管它們都能從現實中找到依據,但是不把城市與國家命運聯繫起來,不把最近的四十年與整個現代史聯繫起來,那麼,它只是一部詞藻豐富的大事記,而不具備思想的深度與研究的價值。這一點上,最近剛剛出版的《我們深圳四十年》,很好的將城與國等關係結合起來,該書以編年的方式,通過國事、家事、深圳事三條主線,清楚勾勒了中國改革開放的歷史背景和路徑選擇,詳盡介紹主要領域改革的肇因、瓶頸和階段任務,忠實記載了深圳建設史的每一個重要步驟,生動描繪了作者家庭的變遷及身邊人物的悲歡離合。

讀完《我們深圳四十年》,筆者發現,該書最富創造性的地方,就是把深圳放在全國改革的棋局內,細數中國價格改革、財稅改革、國企改革、金融改革、民生事業改革和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以上率下,詳解深圳的三次產業轉型,將宏觀與微觀相結合,更便於讀者理解中國經濟起飛奇蹟。筆者還驚喜地發現,《我們深圳四十年》通過分析比對落後國家經濟增長的理論和實踐,對於前三十年與後四十年的體制切換問題,向市場化轉型中實施分步走改革的理由,中國經濟能否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等問題,做了清晰的解說。關於改革開放的歷史背景,作者認爲,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經濟發展,在以毛澤東同志爲核心的第一代中國共產黨人領導下,完成了資本、土地、企業的公有制改造,建成了基本完整的國家工業體系,擴大了人口規模和受教育水平,實現了強國夢所必須具備的生產要素儲備。而到了改革開放前期,重工業導向再不調整,隱性通脹和隱性失業問題再不得到解決,龐大的潛在產能和人口不變成紅利,再拖個若干年,到老齡化出現的時候,揹負着超過十億且逐漸失去勞動能力的窮困人口,中國就要面臨印度及一些發展中國家正在面臨的國貧民病處境,即便實施改革也難以有效積累資本,難以有效完成基礎設施的建設和升級,從而深陷低端加工製造業的薄利困境,長久失去翻身的機會。

在此危急之時,又恰逢製造業第三次國際轉移的戰略機遇,以鄧小平同志爲核心的第二代領導集體當機立斷,將生產要素儲備及時變現,轉化爲了技術和資本。在中國成爲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後,經濟進入新常態,社會主要矛盾出現了轉化,經濟工作新的階段性任務也相應地展開了。對於中國經濟當前的形勢,以及中美貿易戰的前景等熱點問題,儘管理論界衆說紛紜,但各執一端使讀者莫衷一是,《我們深圳四十年》一書從歷史研究出發,給出了令人豁然開朗的解答。書中認爲,目前對華貿易戰主要發生在中美之間,但這並不代表歐洲對中國的市場擴張採取包容和許可的態度。一國的外貿地位往往取決於其在世界的政治地位,中國改革開放以來能夠從大國夾縫中獲取較大的市場份額,除了憑藉自身成本方面的優勢,更爲深層的原因,是中國成爲了大國較量中一枚舉足輕重的砝碼,中國的加入符合大國的政治需要。此一時、彼一時。從《我們深圳四十年》中,我們不難發現,客觀評估中國實際國力可保障的邊界,可以看出亞洲以外的國際市場將會面臨一定的收縮。正是因此,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纔會顯得如此緊迫。對實體經濟來說,“三去”的過程必然是痛苦的,但也是必須邁出的一步。關於中國分步走改革的遠景,該書認爲,分步走改革的優勢在於穩,先從非關鍵領域展開,待改革的條件充分具備後再全面鋪開。然而這也是最受理論界置疑的地方,對非關鍵領域單獨進行改革,就會造成二者的不公平競爭,前者利用體制優勢可以獲取壟斷收益,而後者會處於競爭弱勢而致失敗,並使人得出改革行不通的結論。

在作者眼中,通過壟斷形成權貴資本主義,並不是分步走改革,辨識分步走改革與附庸資本的自由主義改革,關鍵之處在於,在條件成熟後,能不能邁出關鍵的第二步。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曆史上,從實現生產要素的積累,到將生產要素轉化爲資本和技術,傳統計劃經濟體制要向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轉軌;反觀近半世紀改革風雲,從雙軌制到單一市場價格,從建設特區到全面開放,分步走改革要完成“最後一躍”,每當切換的信號燈亮起,總是能夠義無反顧地邁步向前。在生產力水平得到大幅提高的基礎上,中國社會主要矛盾的轉化,又像是一記沖天的號角,標誌着新一輪改革的再次啓動。(希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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