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媽用相機記錄公交車變遷

大1路、397路、青年先鋒號……從1996年開始,家住天橋街道香廠路社區的李祝江阿姨先後拍攝了3000餘張照片,涵蓋了不同時代北京城的公交線路。爲了拍攝這些照片,李阿姨經常頂着星星出門,迎着月亮回家。家庭條件不寬裕,她和丈夫就把工資裏的一部分省出來,作爲買膠捲、洗照片的“專項資金”。

大1路、397路、青年先鋒號……從1996年開始,家住天橋街道香廠路社區的李祝江阿姨先後拍攝了3000餘張照片,涵蓋了不同時代北京城的公交線路。爲了拍攝這些照片,李阿姨經常頂着星星出門,迎着月亮回家。家庭條件不寬裕,她和丈夫就把工資裏的一部分省出來,作爲買膠捲、洗照片的“專項資金”。這些照片儘管在拍攝技巧上存在諸多不足,然而已經67歲的李阿姨卻樂此不疲地更新着自己的“圖片庫”。前不久,李阿姨又開始了新一輪拍攝,她坦言,等拍完這一輪,準備把所有照片再系統整理一次,爭取在社區再辦一次展覽,讓老街坊和年輕人看看20多年來北京公交的發展。

爲了買膠捲 飯菜改“全素”

李祝江阿姨和公交車的緣分,要從1996年她因病內退說起。“那時候我才40多歲,因爲患上了心臟病,經常心絞痛,沒法正常上班,只能辦內退,在家休息。”李阿姨說:“我不敢走太多路,經常坐公交,那時就產生了一個想法,要是能把公交車沿途的景色和這些車輛拍下來多好。”

李阿姨開始了她的拍攝之旅。擺在面前的第一個難題就是置辦傢伙。“沒相機啊,我對這些完全都不瞭解,調焦距也不會,差點兒在起點就放棄了。”就在李阿姨犯難的時候,丈夫神祕地從櫃子裏翻出一個布袋,掏出一個飯盒大小的賓得相機,李阿姨清楚地記得,相機上落了不少灰塵,用來套在手腕上的帶子都已經變糟了,原來“相機是十幾年前買的,後來壞了就隨手收起來了。”

找到了“壞”相機,李阿姨和先生馬不停蹄地拿着它到百貨商店做了“體檢”,萬幸的是,相機只是因爲太久不用而產生了老化:“大概花了40多元錢,把不能用的零件換掉了,鏡頭、焦距都重新調整,雖然不太靈,也算有了傢伙。”

那個年代,沒有如今的數碼相機和單反,拍照要用膠捲。可就是一卷小小的“柯達”,在很多人眼中也稱得上奢侈品。“我記得那時候一卷膠捲20元,我和先生每個月的工資加在一起不到200元,買一卷的費用已經超過家庭收入的十分之一。”爲了拍公交,李阿姨和丈夫每個月固定拿出30元,作爲雷打不動的專項資金:“我用膠捲的頻率就是兩個月3卷,每月工資一到手,就拿出30元鎖在抽屜裏。”

李阿姨說,自從買膠捲拍公交車,她家的餐桌上基本就改“全素”了:“那時候是真不敢買肉喫,錢不夠。”儘管如今已不用再爲買膠捲而勒緊褲腰帶,李阿姨卻就此養成了不下館子、少喫魚肉的習慣:“挺好的,魚生火、肉生痰,白菜豆腐保平安。”

爲了拍公交車,遺憾也比比皆是。有一次,李阿姨快過生日了,和丈夫一起在大柵欄商業街遛彎:“正是初夏,我看見一家商店櫥窗裏有一條裙子,上面有碎花圖案,特別漂亮,先生就想當成生日禮物送給我,結果一看標籤,90元。”“要不把資金動一動?這月少拍點兒,把裙子買了吧?”面對丈夫的詢問,李阿姨思索片刻搖了搖頭:“還是別動了,下月發了工資再買吧。”李阿姨說,離開大柵欄的時候她是一步一回頭,並且暗下決心,下個月喫鹹菜喝粥買裙子。結果,等李阿姨再次來到櫥窗前,發現這款裙子已經賣光了:“一打聽才知道是限量版,我們走了之後兩三天就賣完了。”

最愛“大1路” 追拍李素麗

翻開李阿姨的公交車相冊,打頭的一張就是1996年拍攝的一輛1路公交車,註釋中清楚地寫着“六里橋北里—八王墳,車長17.95米”。李阿姨說,那時候的“大1路”並沒有延伸到四惠站,而是到八王墳就打住了:“其實主要走的就是長安街延線,那時候北京的交通輻射沒有現在發達,四惠也沒有成爲如今都市白領上下班的交通樞紐。”

“第一次拍大1路的時候,花了3個小時,拍了6張,有3張廢片。”李阿姨記得,那天她是4點半出門的,特意抬頭看了一眼,有星星:“我也怕早高峯人太多了會把車標、號牌擋住,很難拍全,開始經驗少的時候,基本確定要拍哪一趟,都趕頭班車。”

從家趕到天安門東站,李阿姨在站牌子旁邊找了一個空當就“貓”上了,隨着候車的乘客越來越多,李阿姨感覺自己被擠得挪了好幾步。車來了,李阿姨舉起相機就是一張,緊接着就被人羣帶上了車:“我都沒瞧清楚就拍了,估計都沒照上,相機差點兒掉地上。”李阿姨說,這張廢片如今早已找不到了,當時洗出來的時候,照片上有半扇車門的虛影:“比我預想的好,至少拍上了,不過我開始拍的時候,經常會出現只拍到車門、虛影的情況。”就這樣,李阿姨來回坐了3個全程,直到下午1點多還沒有斬獲,坐在八王墳總站的椅子上,一邊擺弄照相機一邊喝水的李阿姨引起了調度員的注意:“您需要幫助麼?您掉東西了還是找人?”

面對調度員,李阿姨的第一反應就是藏相機:“我怕人家不讓我拍啊,心裏犯嘀咕,不敢跟調度員對眼神。”說起第一次的經歷,李阿姨的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聽說我是來拍公交的,調度員還給我支招呢,讓我先去裏面停車的地方拍靜態的,再去汽車出發到站臺中間的路段拍動態的。”跟着調度員,李阿姨來到了公交車集中停放的區域,看着五六輛大1路,李阿姨興奮地轉悠了40分鐘:“我就在那兒找角度,前後側面,門,舉起相機又放下,對了又對,才摁了3張。”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李阿姨慢慢摸索出了一套拍公交的竅門:“能坐着別站着拍,能在高處就別在平面拍,先拍車再拍人。”就這樣,3年時間,身背兩卷膠捲一壺水的李阿姨把當時北京大大小小的公交線路按照線路圖拍了兩本。

慢慢的,李阿姨開始不滿足於只拍車輛、號牌了:“只拍車不完整,我還要拍人,乘客、售票員,還有那些車上的好人好事。”一次,李阿姨在拍攝57路的時候,發現一對等車的老夫妻:“都快80歲了,老太太在前,老先生推着她上車,可是老先生腳底下不穩,差點兒摔倒,老太太就回手拉他,這時候售票員和司機下了車,大家一起把兩位老人扶到車上又給找了座位。”別看是一件小事,李阿姨端起相機連拍了3張:“這一組體現了老夫妻之間的親情,也體現了乘務員給乘客的溫暖,特別暖心。”李阿姨說,後來她還跟過一次李素麗所在的21路公交車:“我就想拍她一個正臉,可她看到我拍照就躲,特不好意思。”一上午,李阿姨只拍到了被乘客擋住的“半臉”李素麗,提起當年這次追星,李阿姨直言:她很低調,我拍到的那趟車上的乘客,都是微笑着上下車,沒有擠蹭、拌嘴,氣氛可和諧了。”

從1996年開始到2005年,李阿姨利用6年時間拍攝了兩輪北京公交,她表示,通過這些照片和拍攝經歷,切身感受到了北京公交系統的變化以及交通的飛速發展:“以前的公交車大多都是發動機前置,開起來不但噪音大,還不穩定,夏天人一多,四脖子汗流。現在車速快了,有空調,噪音還小。”讓李阿姨印象深刻的,還有公交線路的變化:“一九九幾年的時候,誰沒事去四惠啊,現在那兒已經成了重要的交通樞紐。”

趁着“年輕” 再拍一輪

4大本相冊、2000多張照片,翻看着自己前兩輪拍攝的成績,李阿姨就像一個在翻看獎狀的孩子。“這些都是我的軍功章,跟人家專業的沒法比,我就圖一樂,自己看着高興。”如今,有了單反,有了存儲卡,李阿姨拍攝的腳步卻慢下來了。李阿姨一邊翻着照片一邊說:“爲了照顧老父親,從2012年到現在,6年時間我才拍了1000多張。”

前不久,在一次社區文化活動中,李阿姨的2000多張照片展出了,幾十位老街坊,中年人和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圍着照片一邊看一邊聊:“你們沒趕上,那時候公交車就這樣,發動機在前面,沒空調。”“您拍的真全,397,我坐過,往通州那邊去的,好多線路現在都沒有了,您這些照片都有歷史價值,好好保留。”聽着一句句誇獎,李阿姨才意識到自己乾的這件事已經不僅僅是玩兒那麼簡單了:“很多我的同齡人,甚至比我年齡還大的人對公交都有記憶,我覺得我應該繼續拍,把日新月異的公交線路拍出來。”

去年年底,李阿姨把中斷的第3輪拍攝又續上了,還是從她最熟悉的大1路開始:“新車型,大、敞亮,還有電子車牌,拍出來特漂亮。”爲了完成第3輪拍攝,李阿姨每天堅持到天壇公園練習扇子舞和健身操:“我現在腿腳越來越輕便,心臟問題也好多了,五六年沒喫過心臟病的藥,別看平時走路多了腿疼,一拍車就全忘了,比年輕人還利索。”

隨着知名度越來越高,一些收藏界的人士也開始嘗試聯繫李阿姨,希望她能夠將手中的公交車照片出售,這可碰到了李阿姨的心尖兒:“給多少錢都不賣,這是我的念想,我不差這個錢。”李阿姨說,等第3輪拍攝完成了,她想再開個展覽,給那些喜歡公交、熱愛北京的人們一個更全面的展示。

本報記者 張驁 文並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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