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灣｜百年沙面家國情｜《黃飛鴻沙面伏神犬》（下）

《百年沙面家國情》系列之風物篇

《黃飛鴻沙面伏神犬》（下）

我們接着聊這部老電影《黃飛鴻沙面伏神犬》。

“奸人堅”

在劇中飾演反派“大粒墨”的是著名演員石堅。這部電影裏，老戲骨堅叔演來得心應手、十分奸滑。關德興主演的黃飛鴻電影系列，頭號反派角色基本由石堅承包，被冠以“奸人堅”外號，堪稱一絕。

1982年，堅叔在電視播出糖果廣告，一聲冷笑配一句廣告語：“奸人喫的糖”！果然夠奸!那時，筆者還在初中，一句廣告語，至今不忘，竟記上36年，真是“入心入肺”。

石堅自幼父母雙亡，體弱多病，發奮學練南少林及螳螂拳，九年易筋，健而果敢，曾參演抗日話劇；但實在長得那個，第一部電影演的卻是日本特務，實在委屈堅叔了。之後，反派鉅奸，亦正亦邪，堅叔均能傳其神髓、抒真性情。金庸先生表示，最喜歡堅叔在無線電視劇《倚天屠龍記》中飾演的獅王謝遜，並題詞相贈。

石堅與李小龍

石堅劇照

1973年，堅叔曾和李小龍擔綱出演嘉禾、華納兩大公司合作的《龍爭虎鬥》（此片入圍美國《Total Film》雜誌選出的67部改變世界的電影）。當時，有一個著名插曲：互博中，石堅竟然把李小龍的下顎打出了血。有些“八卦人士”就藉此貶彈小龍的功夫，堅叔則反覆說明動作因涉多方，誤會而誤傷，實搏遠不及李。曾參演《龍爭虎鬥》的洪金寶大哥回憶：某年和李小龍曾在美國片場切磋，洪剛想發動，小龍的腿已飛越洪肩，剎那貼臉，霎時而停，洪嘆說 “嘸得頂（好厲害）！”可見堅叔和洪大哥真正是胸懷坦蕩，風光霽月！李小龍的功夫驚人，但磨難也異常人。據目前資料和前輩回憶，拍此片時，小龍已多次出現頭痛致昏，1973年7月20日，巨星隕落，年僅33歲；7月26日，《龍爭虎鬥》在港公映。

石堅和李小龍出演《龍爭虎鬥》劇照

在《黃飛鴻沙面伏神犬》中出演黃飛鴻徒弟梁寬的曹達華先生，被譽爲“銀壇鐵漢”，以“如來神掌”、“華探長”等角色雄踞影壇多年。

在電影裏出演外國拳師的邵漢生老師也頗具傳奇：邵師幼年體弱多病,據說青菜都不敢喫，喝的水也要用白朮煎過，被家人送去學武，歷經長期鍛鍊，積健爲雄，成爲精武會教練。說起來，邵師與李小龍知交甚深、亦師亦友，他教小龍北派武術，換小龍教他跳舞！

“神犬”

演神犬的狗當然是本色演出，海報上說三萬元身價就是它囉，演來那個穩健自如。

籲！再不停，連狗都評上了，本欄目改影評了？

那麼真有沙面伏神犬這事嗎？有人說：“電影嘛，老作呱？”（全是虛構的？）筆者認爲：“真真地啦”（可能有點依據吧）。

因有老拳譜資料記載，曾有某洋人攜如牛犢大的狼狗在香港設擂向華人邀鬥，黃飛鴻不甘華人受辱，赴港以“猴形拐腳”擊斃惡犬，自此揚名香江。

在香港洪拳傳承記錄中，確有約請黃飛鴻來港教拳之說，後由飛鴻高徒林世榮先生來港，洪拳由此廣爲傳播。

筆者又再查看，還有武術專業論文引述：“廣州老人口中，一直有黃飛鴻在廣州沙面地區帶弟子練功的傳說。”等等。但，筆者據進一步可考資料，所知黃氏授徒行醫主要在西關、沙基等地區（與沙面隔湧）。《黃飛鴻沙面伏神犬》拍攝限於當時，取景均在香港。編劇在影片上刊爲“王鳳”，在海報上則注爲朱愚齋先生，朱老就是黃飛鴻愛徒林世榮（一代宗師，影響深遠）的弟子，文武兼修，最早開講黃飛鴻傳奇，作品甚豐，所寫故事多爲演義與紀事並存。

所以，筆者認爲，事出可能有因，難以考據證實，不必較真。馮植先生編著《南海舊事》，就飛鴻史料中所錄舊詩，筆者甚爲認同，詩云：

虎癡平生多軼事，雖無正史稀人知；

惟是民間廣有說，粵者口碑多振詞。

大家感興趣的是，這部最可能是“香港伏神犬”的電影爲什麼會說成是在“沙面伏神犬”？

筆者淺見，首先，這是一腔民間英雄情懷：百年沙面，儼然國中之國，洋人的地方，狗都欺負人；如果狗都上門咬人，那還不得“一拳打出眼火，對面睇見牙煙”？人們盼望有英雄，草根英雄數飛鴻！飛鴻在功夫上擅用虎爪，故名“虎癡”，人們就是渴望這種肝膽俠氣！直接樸素，虎虎生風；然，昔日國家貧弱，個人一雙鐵手又能如何？今天，黃飛鴻已成爲經典英雄形象，融入弘揚向上的民族精神，所傳“工字伏虎”、“虎鶴雙形”等已列入全國專業武術教程；自覺自強之氣，由來傳承不息。黃霑先生爲《黃飛鴻》電影所作一曲《男兒當自強》，取法古曲《將軍令》，風行天下，正是印證“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

其次，筆者管見，電影名字裏含着那個年代那一縷思鄉之情。

筆者細細查閱那個時代的黃飛鴻電影名稱：《血戰流花橋》（1950年）、《義救海幢寺》（1953年）、1955年的《長堤殲霸》、《花地搶炮》，1956年出品的《天后廟進香》、《沙面伏神犬》、《義救龍母廟》、《大戰雙門底》（現今北京路）、《火燒大沙頭》、《觀音山雪恨》，還有1957年的《河南浴血戰》、1958年的《西關搶新娘》、《大鬧鳳凰崗》、1959年的《義貫彩虹橋》……。都是廣府鄉梓名，最是牽掛遊子心，更能喚起當時香港觀衆乃至東南亞華僑的思鄉認同。君不見，改革開放後，沙面白天鵝賓館，中國第一家中外合作的五星級賓館，最多人拍照的地方，就是位於中庭的“故鄉水”，題詞正是“別來此處最縈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