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段時間後,我們下榻到我們的客棧,客棧經過休整後又變得乾淨了。日本人在我們喫過飯後意味深長地跟我們說他需要去見一個朋友,而我們再也不會見到他了。所以我熱情地跟他說了聲再見……

  接上文

  之後,我便外出,找到我事前安排好的銀行去郵寄我的信。儘管我一直在文明世界之間移動,但當我正式寄我的信件時,我掌握的新聞已經過去半個月了。

  帕特南·威爾拍攝於1903年的吉林老城一寺廟外情景

  在俄羅斯控制下的郵政系統,郵寄出這封信,實屬不易。除了哈爾濱,郵到滿洲的其他地方簡直和郵到北極一樣難。我掌握的消息雖然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但是還沒有宣佈出去。

  雖然還沒有宣戰,但戰爭的硝煙味已經飄到了亞瑟港,戰備工作正在日夜進行。軍隊正在不斷地轉移,不斷地被訓練着,不斷地接受檢閱。

  土建施工正在進行着,水泥正在澆注,還有很多令人興奮的準備工作,不要遺漏對日本間諜駭人聽聞的抓捕,聽說他們已經掌握了所有堡壘的情報。

  我的消息都與軍事有關,而我被警告不要浪費時間,並且別離鐵路太遠。所以我規劃只能在吉林待一天了,因爲我去火車站要趕80公里的路,我得抓緊時間辦事了。

  我回到了客棧,僱了一輛“三套車”(三頭騾子拉的車),爲明天早上四點趕路做準備。而且我僱的是運輸鴉片的騾子。這些騾子被稱爲“鴉片騾子”,不是讓騾子吸食或咀嚼這種有害的藥物,它們只是用來運輸鴉片的騾子,數量稀少,但是速度極快。

  之後我便出了門,拜訪了那些我曾經自薦過的官員,從他們那裏我套出很多信息,所以也給予了他們一些回報。

  

  吉林現在還在俄國人的掌控之中,儘管撤離工作正在進行,一支經常調動的軍隊已經在這危急時刻駐紮。毫無疑問,俄國人爲謹慎起見,最終會在這裏匯聚一支強大的軍隊。

  在這裏,有六支步兵連,三支炮兵連,和兩支由哥薩克人組成的連隊,大約總共超過2000人。電報局完全由俄羅斯人控制,儘管旗下有附屬的中國官員。

  Commissair(俄國軍官)乘坐兩匹馬拉的時髦的四輪大馬車上街,華俄道勝銀行(Russo-Chinese Bank)的年輕的希伯來人坐在馬背上,哥薩克士兵簇擁在馬車四周。

  大街上到處都是俄羅斯士兵。

  總而言之,在吉林的俄羅斯人認爲他們沒有被海上勢力所發現,他們在大街上游行是爲了居民們好,希望在他們的武力鎮壓下,能夠創造奇蹟,讓中國人愛戴他們。甚至還有幾家俄羅斯商店在賣罐裝食品,一些穿着高靴子,用皮帶束着鬆散長袍的俄羅斯糙漢在零售着伏特加和葡萄酒。

  但是在每家俄羅斯商店旁邊,令人難堪的是,都有一家中國商店在零售着近乎相同的東西,但是更新鮮、更好、更便宜實惠。所以俄羅斯企業的經濟實力很薄弱,並且一天天地變差,不久後就會崩潰,變得無人問津。

  中國人在自己的土地上是多麼不可阻擋,除非他們面對着上層社會的剝削打壓,中國人在自己的土地上是不可阻擋的。

  吉林的街道裝飾得那麼色彩鮮豔,人們完全不受那些殘酷瘋狂的戰爭傳言的干擾,然而這些傳言已經搞得其他地方的遠東人人心惶惶。城市的中心地帶開設着商店,由於使用了具有東方特色的硃紅色,主街道亮亮堂堂。

  紅紙上貼着巨大的方形字符,這些紙一個挨一個地貼在告示板上,爲了宣傳商店裏有名的商品的來頭。在吉林的商店售賣着各式各樣的質地好且古雅的商品。有精緻美麗的木雕,各種蓋上印記的皮革,毛皮製品,如熊皮、虎皮、豹皮。這些都是來自東方森林的珍獸的彩色毛皮,古時都是用來上貢給皇室的。

  蓋上印章的皮革和傢俱店是最有趣的,在這裏你看到的東西與你看到中國的其他物品都不一樣。巨大的裝卡片的盒子,一英尺長六英寸寬,裏面放着中國貴族的紅牌,令人印象深刻。它們都是在鹿皮上,雕刻上夢幻的圖案,用美麗狂野的紅色與綠色裝點。

  形狀各異尺寸不一的實心皮盒都是用鞣製的毛皮卷制而成;在一般情況下,都是用東方人鍾愛的紅色塗抹。橡木櫃子、橡木桌子、古董架也是各式各樣,琳琅滿目。

  所有物件都是那麼有趣新穎,這也證實了:吉林坐落在有繁茂樹木與珍奇野獸的巨大森林邊上,它擁有15萬人口,大多數居民以把這些材料加工爲商品爲業,在任何意義上,吉林都不像滿洲其他大多數城鎮那樣僅僅是貿易中轉地帶(這些城鎮往往以加工處理農產品而富裕起來),吉林是一個繁榮的製造業和手工業中心。

  這可追溯到幾個世紀前,並且在未來也會佔到重要的一席。這裏非常有特色,有很多木材,多到使得滿洲人在皇帝走過的道路上用木板鋪上,想象着清人這種行爲,簡直太不可思議,聞所未聞。

  吉林的趕集市場也是十分有趣,雖然還沒有到最好的時候,仍有不少好東西賣。但當天寒地凍的時候,獵人便開始盡情地圍獵,這時你便可以一睹野鹿、野豬、野雞、鷓鴣和有名的塔瑪拉,而重頭戲便是新鮮鱘魚的魚子醬。

  這些不知道Savarin(薩伐侖鬆餅)的廚師,能做出一盤珍饈,這是極致的享受,甚至你會用搭配麪包把他們全部解決掉。而約翰·中國人(美國漫畫家托馬斯描繪的中國政治家形象)不會知道小狗的尾巴和永恆的米飯,他更喜歡喫大量的碎肉、野味、蛋糕、通心粉和小米。

  在一個晴朗的下午,我在街上閒逛,陽光照耀,熱氣蒸騰,這在北方是常態。而這個溫度是比較適宜的,在三伏天都不怕中暑,因爲所有人都不討厭這個天氣。

  我很欣賞中國人的適應力,街上熱鬧的場景除了巴黎的街頭就沒有什麼地方可比了,水果販子和其他商販把鑼鼓敲得叮噹響以引起人們的注意。車伕們爲了駕車大聲使喚着騾子,車上坐的都是達官貴人的夫人,爲了不被人評點她們的婦德,車窗上都用窗簾小心翼翼地遮住了。

  在南方很難見到的說書人,坐在高板凳上,滔滔不絕地講着清人入關前古代俠客行俠仗義的故事,最後說書人會意味深長地告訴聽衆們俠客也要填飽肚子,並告訴聽衆他很渴。

  一羣滿洲女孩,滿臉都塗上胭脂,粉紅色的帕子鬆散地系在脖子上,說着中國的平仄韻腳,互相害羞地稱讚着對方。人們閒逛着,人們呆立着,人們喫着飯,吉林彷彿與世隔絕,在這裏聞不到戰爭的硝煙味,政治因素影響不到這裏!

  我進了一家菸草店並買了一些馬尼拉雪茄,西方文明已經在這片努爾哈赤征戰和生活的土地上傳播開來。“世態沒那麼糟糕”,店員告訴我。我問:“在這些壞年頭你虧損了不少吧?”“是的,先生。”他補充道,“所有東西都失去不少,但俄羅斯人是跟我們一樣的處境。”

  

  這確實是到處都發生的事,在短暫的過渡期後,從俄羅斯來了一系列的社會團體,比如暴匪與石油工人(女人不參與這些遠東事務),很快就讓原本繁榮的街道變得蕭條。然而,三年過後,中國人賺了鐵路上俄國人的盧布,街道再次迎來繁榮。

  最後我來到銀行與人作別。“聯合工業公司銀號”,這是這個銀行的全稱。銀行裏的中國人對所有的事情都保持懷疑態度,特別是對俄國人的實力,對這場即將打響的戰爭。

  “俄國人能幹什麼?”他接着說,“他們(俄國人)在衙門上集結軍隊,然而我們的官員已經幹了所有事兒,撈了所有的油水。緊接着我們就會重新募集軍隊,我們在吉林已經有四個營了,而且這些新式軍隊比以前的軍隊更好。我們會在這場戰爭笑到最後的”。

  “是的”,我說:“但,如果戰爭真打響了,俄羅斯公開宣告以佔領滿洲作爲第一步,而且日本人最終戰敗,你們中國人會怎麼辦?”“哦”,他們回答道:“總會有法子的,而且現在的光景還不壞。”

  吉林的這些銀行家顯然賺了太多錢便變得有些愚昧,但他們情有可原,因爲致命的懶惰庸碌與清廷的無能使俄軍乘虛而入,清軍如同虛設任人鄙視。然而中國人的高傲,使得他們早已忘記了不堪回首的屈辱歷史,並且認爲外交上的忍辱負重最後會奏效。然而在他們的歷史中確實證明過這點。

  所以吉林纔會如此的安靜,百姓如此滿意。

  一個強悍而又意志堅定的滿洲領導人爲了中國人的利益不斷工作,而且他重新獲得他曾失去的東西。軍隊在訓練,經濟復甦,槍支從兵工廠拿出來了,官員們也開始徵稅,所有事情恢復如初。

  雖然俄國人還在,但中國本地人肉眼可見的龐大的人口,他們優秀的外交手腕和經商理論,他們極強的適應能力,以及既願開疆拓土又不願失去一寸土地的信念,都朝着好的方向進行着。

  俄國人仍然在戰略上佔領着吉林,但是他們已經在暗處,而中國人站在明處。

  從寬城子(今長春)這個八十里遠大集鎮駛來的開向吉林的火車即將開通,俄國人認爲這會加強他們的實力。俄國人只是在自身上了一道枷鎖,而不是幫助自己。

  現在的鐵路早已是一種讓人無法忍受的、無利可圖的負擔罷了,每俄裏的鐵路對中國人來說都是金錢的象徵,而對俄國人則是金錢的消耗,這不會使俄國人達成他們的最終目標……

  來源丨《江城日報》 譯者丨王卓亞

  責編丨李少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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