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又名《風月寶鑑》,書中開篇明義說道此書大旨談情,全書雖然以愛情、親情爲主,但也有不少風月情濃之事。

所謂風月,原是指清風明月,美好的景色,後來漸漸演變爲男女之間的聲色,《紅樓夢》書中所指風月故事,大部分是男女之事。

風月之情因爲隱密,所以多發生於黑夜之際,但《紅樓夢》卻與衆不同,描寫過白天發生的三起“風月”故事。

第一起比較離奇,發生在賈寶玉睡夢之中。

《紅樓夢》第五回,賈寶玉跟着賈母到寧國府裏賞梅花,中午睏倦,秦可卿請他入上房休息,寶玉不願,後來睡進了秦可卿的臥房。睡夢之際,賈寶玉遊歷了太虛幻境,品嚐了美酒,細聽了仙曲,最終被警幻仙姑引入閨閣中,同兼美有了雲雨之情。

寶玉恍恍惚惚,依警幻所囑之言,未免有兒女之事,難以盡述。至次日,便柔情繾綣,軟語溫存,與可卿難解難分,後來兩注遊玩到黑溪邊,遇到許多夜叉海鬼要把寶玉拖走,寶玉汗下如雨,連聲驚呼,醒來之後襲人幫助他換衣服之時,發現了寶玉的夢中祕密。

這一段風月寫得極爲離奇,符合寶玉一個青少年生長發育的特徵,但因爲夢中的秦可卿與現實的秦可卿有諸多關聯,秦可卿又身份特殊,尤其是她死之後賈寶玉吐了一口鮮血,讓人對兩人之間的關係產生了懷疑,尤其是寧國府焦大醉罵中“養小叔子”之語,更讓人懷疑兩人之間有過“風月”故事。

第二起比較少見,發生在賈璉和王熙鳳午睡之時。

《紅樓夢》第七回,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送走劉姥姥之後,找到梨香院向王夫人彙報情況,離開之際,薛姨媽拿出十二朵宮花讓她送給賈府裏的小姐們。

周瑞家的將宮花送到王熙鳳堂屋,看見小丫頭豐兒坐在王熙鳳房中門檻上,見周瑞家的來了,連忙擺手叫她往東屋裏去。周瑞家的會意,忙躡手躡足到了東邊巧姐的房裏,不一會兒就聽王熙鳳的房間裏傳出一陣笑聲,接着房門響處,平兒拿着大銅盆出來,叫豐兒舀水進去。

脂硯齋在此批註:妙文奇想!阿鳳之爲人,豈有不着意於“風月”二字之理哉?若直以明筆寫之,不但唐突阿鳳身價,亦且無妙文可賞。若不寫之,又萬萬不可。故只用“柳藏鸚鵡語方知”之法,略一皴染,不獨文字有隱微,亦且不至污瀆阿鳳之英風俊骨。

透過平兒拿盆讓豐兒舀水進屋和脂硯齋的批註,可以得知王熙鳳和賈璉午休之際有了風月之會。

第三起比較蹊蹺,發生在王熙鳳生日當天。

《紅樓夢》第四十四回,賈母讓尤氏親自給王熙鳳張羅過生日。因爲賈母有要求,所以大家輪流給王熙鳳敬酒,不一會兒,王熙鳳就有些酒勁上湧,心裏突突的似往上撞,趁耍百戲的上來,想要回屋休息一會兒,便私下同尤氏說:“預備賞錢,我要洗洗臉去。”

王熙鳳往屋裏走的路上,發現一個小丫頭見了她就跑,喊回來審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替賈璉站崗放哨的。王熙鳳氣得渾身發軟,到了自家院門口,又發現一個小丫頭,過問之後,證實賈璉和鮑二家的趁自己喝酒之際,竟然在屋裏混到一起。

王熙鳳在門外聽了幾句之後,藉着酒勁直接踢門進屋,不容分說,抓着鮑二家的撕打一頓。後來賈璉惱羞成怒,拿起寶劍追殺王熙鳳,鬧到賈母跟前,在衆人阻攔之下才把賈璉勸走。

賈璉本來就是浪蕩公子,喜歡風月之情。雖然王熙鳳是美人胚子,但是仍管不住自己,隔三差五,惹是生非。

這三起風月之事雖然發生在白天各有各因,但本質上是有諸多相通之處。

從事情本身解讀,三起本來不該發生在白天的事情卻發生了,這深刻地表明賈府生活的極盡奢靡、極盡荒唐。在寧國公和榮國公眼裏最有出息的賈寶玉,竟然在警幻仙姑警醒過程中發生了風月之情;王熙鳳作爲脂粉隊裏的女英雄,被秦可卿賈寶玉認定爲可繼承家世之人,在午休時與賈璉有了午間風月;賈璉在妻子王熙鳳生日宴會之際,同別人老婆在一起,這些怪事的發生,其實暗示着賈府“精英層”的沒落。

從《紅樓夢》全書意蘊來看,“開闢鴻蒙,誰爲情種,都只爲風月情濃。”“厚地高天,堪嘆古今情不盡;癡男怨女,可憐風月債難償”!這三起白天發生的故事,區別於其它風月之事,表達的都是風月不堪情,展現的都是癡男怨女債。

曹雪芹歷經家族變故,生於繁華,卒於落寞,看透了人世間諸多悲歡離合,悟透了“昨日黃土隴頭送白骨,今宵紅燈帳底臥鴛鴦”的世俗輪迴,懂得了“謾言紅袖啼痕重,更有情癡抱恨長”,最終用如掾巨筆將此等風月故事寫了出來,正如警幻仙姑將兼美許配給賈寶玉一樣,本意就是讓人看透風月之情後,從此不在妄動風月之心。

聲明:本文資料重點引自《乾隆庚辰四閱評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周汝昌校訂批點本石頭記》《胡適藏乾隆甲戌脂硯齋重評石頭記》《蒙古王府本石頭記》《鄭振鐸藏本》【文/小涵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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