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中,好玩的国学谈了儒家、道家、道教、佛教以及道家杨朱学派的生死观。

儒家重视生命的价值与死亡的价值,认为要生的伟大死的光荣,儒家的生与死都要在家国社会中体现人生的价值,他们追求生命以另外一种存在形式流传后世,这就是三不朽。所以,儒家的生死观是道德主义和理想主义的结合体。

道家认为死亡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与生命来自于自然一样,死亡也是融入大道大化之中的过程,如花开花落月圆月缺,如四季流转,生于自然而死于大化流转之中。道家面对死亡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坦然,他们主张生不欢不喜死不忧不惧,是一种自然主义的生死观。

道教的指导思想虽然来自老庄道家,但在生死观上与道家完全不同。道教徒们幻想可以长生不老坐地飞升,他们倡导全身养性修炼精气,是一种“长生久视”的生死观。

佛教认为“灵魂不灭”,相信来世与轮回。道家的异类杨朱学派,则认为人生必死,死后全是一堆枯骨,因此谈论虚名,梦想彼岸世界毫无意义,莫如把握当下每一个可以把握的快乐而及时行乐,是一种纵欲主义的生死观。

下面,好玩的国学来谈一谈中国哲学中墨家的生死观。

把墨家与法家做一些比较,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墨家与法家有很多共同点,但在生死观上又有天壤之别。

墨家是从儒家分离出来的学派。墨子原来是儒家的弟子,因为反对儒家的“厚葬”、“礼乐”等繁琐的礼仪,愤而出走做了儒家的“叛徒”,另立门户成立了墨家。这是一个纪律严明的准军事组织,也有人把他们说成是中国最早的“黑社会”,但墨家绝对不是黑社会,这是一群以维护天下公利为最高追求的组织。

墨子反对儒家的厚葬与礼乐的出发点是:唯有能给社会带来利益的事情,才是正当与正义的。而儒家倡导的厚葬与礼乐制度,无法产生任何利益,只会带来社会生产的浪费。因此,如果说儒家是道德主义的话,那么墨家就是典型的功利主义。

墨家提出的“兼爱”、“非攻”、“天志”、“明鬼”、“尚同”、“节用”与“非乐”等理论,都是建立在能为天下带来大利的基础上的。为了天下公利,墨子和他的弟子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这也意味着墨家在功利主义的基础上又加上了理想主义——只要有利于天下,身体再大的痛苦都能忍受,只要有利于天下,可以义无反顾地献出自己的生命。

墨家是相信鬼神的,但墨家的着眼点并非是虚幻的彼岸世界,他们深爱着现实人生。恰恰是因为深爱,让墨家有了爱惜生命畏惧死亡的生死观。

墨子说“民生为甚欲,死为甚憎”,人们总希望能活下去,害怕憎恶死亡。墨家承认活着是人的天性与权力,因此,墨子尖锐地批评统治者为了一己之私利发动战争以致生灵涂炭,这也是墨子提出“兼爱”“非攻”的主要原因。

墨家重视生命,但并没有滑入道教渴望长生不老与杨朱学派赤裸裸的纵欲享乐主义的深渊。因为墨家认为个人的生命虽然珍贵,但并不是人类的最高价值,这个世界上还有更比生命更为宝贵的东西。

墨子说:“万事莫贵于义。今谓人曰:‘予子冠履,而断子之手足,子为之乎?’必不为。何故?则冠履不若手足之贵也。又曰:‘予子天下,而杀子之身,子为之乎?’必不为。何故?则天下不若身之贵也。争一言以相杀,是贵义于其身也。故曰:万事莫贵于义也。”

“一切事物没有比正义更可贵的。如果现在对某人说:‘给你帽子和鞋子,然后斩断你的手足,你愿不愿意做呢?这人一定不愿意。为什么?就因为帽子和鞋子比不上手足可贵。又说:‘给你天下,然后把你杀死,你愿不愿意做这件事呢?’一定不愿意。为什么?就因天下比不上生命可贵。可是为了争论一句话而互相厮杀,这就是把正义看得比生命更为可贵啊!所以说:一切事物没有比正义更可贵的。

豪华的帽子与鞋子的价值比不上手足,天下的价值比不上生命的宝贵,但是义的价值却高于生命,这个义乃天下之大利与大义。

由此,墨家自然推导出以下的结论:生命诚可贵,但为了正义却可以抛弃生命。

这样我们就可以解释墨家学派为何都是一群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人的原因了。墨子一生席不暇暖四处奔波,即使摩秃头顶磨坏了脚跟,还要奔走于各国之间制止战争维护和平。墨子的弟子们大多是英勇无畏的死士和行侠仗义的侠客,为了义可以勇敢赴死;为了义,他们可以“赴火蹈刃死不旋踵”。

墨家重视生命,却把生命的过程当作奉献身心的过程;墨家其实畏死,但为了天下的公利却能“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为了天下的大利与大义,勇敢地献出自己的生命。

儒家的人格理想是有功于世的圣人,是文质彬彬的君子;道家的人格理想则是抱朴守一的赤子婴儿,墨家的理想人格是为天下的利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英雄。

正是在墨家生死观的影响之下,墨家的子弟不是成了守边的将士,就是行侠仗义的游侠。他们是一群理想主义的英雄,虽然墨家此后消失于历史之中,但他们值得我们永远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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