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節這一天,鐵桿兵起了個早,在他而言,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

他最好的朋友就是夜晚,黑暗就是他的保護傘,他總是出沒於上海法租界的幾個高級住宅區,取走一些不太貴重的東西,比如較爲便宜的項鍊,並非頂級的手錶,若是看到現金,也就意思意思,拿個幾千元。

這樣的好處是主人一般不會報案,總是傾向於認爲是自己遺失,哪裏有賊會看到百達翡麗或5克拉的鑽石不拿,而拿一枚天梭手錶或普通項鍊,看到幾萬元現鈔,還給我留着,這樣不合情理。

鐵桿兵就是這麼一個特別的小偷,上中學的時候老師上的課他什麼都不記得了,除了一個公式,萬有守恆定律,他相信宇宙是守恆的,他相信佛,他相信任何事情都不要過分,他相信自己是個小偷而非大盜,他對自己的職業感到羞恥,所以他投了一些簡歷,沒想到被錄用了,一家外資廣告公司的製作部助理。

鐵桿兵走進這棟銀光閃閃的辦公樓,告訴自己:這是一個有意義的日子,我要像兒童一樣重新開始。他鼓起勇氣向保安打招呼:“早上好~”印象中一向兇惡的保安居然給了他一個微笑,這不啻是一件比鑽石還珍貴的禮物。

“叮——”來到18樓,映入眼簾的是綠意蔥蘢的芭蕉葉,長得像網紅一樣的前臺,奔騰着時尚氣息的年輕人,他們正在十分投入地討論着創意,婀娜的客服部美女間或穿梭於過道。

第一週的工作十分清閒,他的上司是個老伯,看到所有人總是滿臉堆笑,對鐵桿兵也挺客氣,鐵桿兵覺得挺奇怪,廣告公司很少有年紀這麼大的人,據他自己說已經快五十歲了。

老伯讓他在網上找了一些禮品,去一個巧克力客戶活動做現場接待,去印刷廠送了個菲林,檢查製作公司的易拉寶,去淮海路拍了一些燈箱的照片。每月六千元的工資雖然不多,但並不太加班,比起經常通宵的創意部同事,鐵桿兵覺得自己的工作像是在塞班島度假,沒有壓力,無憂無慮。

令他唯一困擾的是,整整一週女老闆簡妮的辦公室都緊鎖着,這個在同事口中奉若神明的總經理始終都沒出現,有人說簡妮休假了,也有人說她出差,還有說她在別的分公司視察。

這一天是週五晚上,很多同事都去約會或夜生活早早下班,鐵桿兵反正沒什麼事情,在公司待一會兒。

偌大的辦公室乍然空蕩蕩的,好像告別喧囂的菜市場,在這厭倦了浮躁、不願意再翻滾的夏夜,鐵桿兵信步其間,這彷彿是個最狂野的夢,他不用再躲避攝像頭,不用小心翼翼地戴上白手套,用絲絨布抹去指痕,他無需再逃遁,像一個擔驚受怕的影子。

只是老闆辦公室的鎖孔卻像一朵鮮豔待放的花朵,向鐵桿兵發出盛情邀請。他的手不禁開始發癢,從口袋裏掏出一根鐵絲。

他輕巧轉動着鎖孔,手法溫柔,一如嫺熟解開情人的胸罩帶。

這是一間裝飾簡約的辦公室,透着紫丁香的幽馥,牆上掛着黑白的人體攝影,壁礱一個古希臘賢人的雕像,鐵桿兵坐到泰式風格的木椅,案邊是個保險箱,是他非常熟悉的美國品牌,只需拿一下專業工具,這玩意兒不消三五分鐘就能打開。

他正在猶豫間,門突然“咿呀”一聲開了,一個白衣女子走進來,發出一陣淺笑說:“你在我辦公室幹嘛呀?”

一雙寶藍色的眼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原來這就是衆人所說的老闆簡妮,膚色若雪,胸部豐腴,又有一分女皇的威儀,讓鐵桿兵這隻小船立即駛入了愛琴海的大漩渦。簡妮的笑靨更是猶如三月春風,令他的心在瞬間酥化,溶解…

鐵桿兵想挖個洞消失,但僅剩的理智告訴他,還好他並未撬開保險箱,還沒顯露身份,他忙支支吾吾地找藉口:“老闆,我是新來的,進來修理下您的…打印機…”

簡妮伸手抱住鐵桿兵:“沒關係,不用解釋…”

鐵桿兵感到胸口澎湃起伏,看着簡妮的嬌豔雙脣,便什麼也顧不得了,一口親吻了下去,他掉進了幸福的搖籃,整個人輕盈地飛了起來…

星期一,又是新的一週。鐵桿兵興沖沖地來到公司上班,他一心只想見到簡妮,連一秒都不願意再等了,只是整個上午,女神都沒有出現。

製作部經理老伯看着鐵桿兵心神不寧的樣子,問道:“咦?阿兵,今天你狀態不太好,怎麼了?”

鐵桿兵說:“簡妮,我上週末遇到簡妮了,她什麼時候來啊?”

老伯恍然大悟,點點頭:“難怪你會這樣,你以爲我願意在這裏上班,我們全公司都在等她來,我都等了三十年了!”

作者:Graceland

來源:簡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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