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箫管笛响处，重逢《浮生六记》一段佳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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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大江大河》大结局中有一段戏，雷东宝成功收购了电线厂以后，去到自己心爱的妻子宋运萍的墓前，告诉她这个好消息。而大部分的时间，雷东宝都在回忆他与妻子之前生活的点点滴滴。

看到这里，胡歌说，“这段戏非常地打动我”，也正是这场戏使他与所喜爱的文学作品《浮生六记》相对照，并推荐给广大读者：“大家可以去寻找一下我们生活中的小确幸，其实真正的幸福，点点滴滴就在我们的生活中。”

《浮生六记》是本什么样的书？

▲苏州园林

《浮生六记》原著沈复，字三白，生活于清代乾隆、嘉庆年间，卒年不详，长洲（今江苏苏州）人。他能文善画，以自己与妻子芸娘的家居生活、坎坷际遇、和浪游见闻为内容写成《浮生六记》，一般认为这是一部散文、小说笔法兼而有之的自传体笔记式作品。

《浮生六记》什么地方好呢？王韬为此书撰写跋文时不吝美言：“笔墨间缠绵哀感一往情深，于伉俪尤敦笃”，很大程度上就是沈复与芸娘之间的点点滴滴，历经相识、相爱、相守、分离的爱情故事打动了读者。

一度只有抄本流传，《浮生六记》埋没了70余年后在苏州的旧书摊上被发现时，只剩残本，六记存有四记《闺房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浪游记快》，但一经发现，很快受到追捧，获评“幽芳凄艳，读之心醉”。著名文学家、翻译家林语堂将《浮生六记》残本翻译成英文，称赞阅读本书使自己感到“远超乎尘俗之压迫与人身之痛苦”，称赞女主角芸娘“是中国文学上最可爱的女人。”

▲众多《浮生六记》版本

实际上，光绪三年（1877年）《浮生六记》由上海“申报馆”首次印行，到如今近150年后，中、英、法、德、日等不同版本已达100余个。《浮生六记》在各家电子商城有超过30个不同版本的纸质书同时销售，长期占据销售榜前列，电子书也登顶相关畅销榜前20位。由于沈复原著使用文言写成，这些畅销版本大多是沈复原文与今人现代汉语译文相对照。

如果说原著《浮生六记》是一块璞玉的话，那么今天，每个译者对它的解释和翻译，都是“玉人雕琢”的一种手段，而罗周将其改编为昆剧，则是另一种古雅风味。《浮生六记·卷三＜坎坷记愁＞》中的“回煞”是一段特殊的“情节”，虽然远非风花雪月，个中的深情况味却早已超越死生之线：

沈复原文：

转念待魂而来，何遽睡耶！开目四视，见席上双烛青焰荧荧，缩光如豆，毛骨悚然，通体寒栗。因摩两手擦额，细瞩之，双焰渐起高至尺许，纸裱顶格几被所焚。余正得借光四顾间，光忽又缩如前。此时心舂股栗，欲呼守者进观；而转念，柔魂弱魄，恐为盛阳所逼，悄呼芸名而祝之，满室寂然，一无所见。既而烛焰复明，不复腾起矣。出告禹门，服余胆壮，不知余实一时情痴耳。

周公度译本：

转念一想，我原本在这里等她亡魂归来，怎么能睡这样快呢？睁开眼睛，四下张望，只见桌子上的两支蜡烛，荧荧地闪着青光，火焰缩小到豆粒大小；我瞬间毛骨悚然，全身颤抖，因而摩挲着双手擦着额头，仔细看着蜡烛。两支蜡烛的火焰逐渐升高，高到一尺多，上方纸裱的顶棚几乎被火焰焚烧。我借着烛光，正四下张望，火焰又忽然缩小如刚才模样。我此时心跳如舂米，双腿发抖，想呼喊门外的张禹门进来看看，又想到芸的魂魄柔弱，恐怕会被盛阳逼退，于是小声呼喊着芸的名字，并祈祷着。整个房间寂静无声，一无所见。接着，烛焰重新明亮起来，不再腾跃。

罗周同名昆剧本：

（唱）【琥珀猫儿坠】

俨俨的焦渴病，

向幽壤万拜千揖。

偏劳魂舆远迢递，

再相闻三声两声郎与妻。

芸姊呵，恐惊恁俺唤得低，

似扪着恁心舂急。（似拥芸娘入怀，沉醉）

芸姊，你心儿跳得好快呀……（更声三起，惊觉）芸姊哪里？三更了！难道回煞之说，都是虚谈；幽冥地界，尽皆妄诞？缘起缘落、人死灯灭……灯？！这这这灯火！（陡见异相）

（唱）【集贤宾】

猛可的一灯如豆黯欲熄，

又燎烈烈与檐齐！

一刹吐息微似蚁，

一刹时、倩笑云霓。（灯火变幻）

莫不是魂摇魄飐，

袅婀娜卿卿显迹？（夹白）是你么芸姊？你应我一声、应我一声啦。

俺呼未已，

哀哀的吁呵寒烛虔恳乞！

芸姊来了，只管相见！二十三年同床共枕，若论你，我是不怕的！我妻，求你把烛火再摇上一摇？再闪它一闪！

▲《牡丹亭》单雯饰演杜丽娘、施夏明饰演柳梦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昆剧经典《牡丹亭》女主角杜丽娘以鬼魂之身与男主角柳梦梅“幽媾”，柳梦梅得知这位“姐姐”不是“人”时，还是吓得瘫坐在地，尽管口中说着不怕，却还得承受杜丽娘“妾若不得复生，必痛恨君于九泉之下矣”的“恐吓”。

而沈复明知芸娘的魂魄要归来，依旧只身进屋，以求相见。当同乡劝阻他时，只是淡淡说一句“生死有命”而已。如果说原著和现代汉语译文只是一种平铺直叙的话，那么昆曲版则是直抒胸臆，在情真意切的真情告白之下，沈复这个人物也呼之欲出。

汤显祖终于让杜丽娘死而复生，这边厢罗周的笔下芸娘也真地回到沈复的面前，沈复陷入失而复得的狂喜之中，却不得不再度面对失去的痛苦……笙箫管笛响处，昆剧《浮生六记》将引领这对有情佳偶，再度来到人间，在戏场相见。

罗周

她写的是昆曲，也是古人的情怀和当代人的情感。她被称为“一匹黑马闯进戏曲编剧界”，2012年，她凭借京剧《将军道》（合作）荣获中国编剧最高奖“中国戏剧奖·曹禺剧本奖”，成为此奖项最年轻的获奖者，自此之后便一发而不可收。她的笔下有《春江花月夜》的旷达，有《醉心花》的痴绝；而在她编剧世界中，各色人物或真或假，却都令人印象深刻，充满争议的鱼玄机在她笔下冰冷与炽热同体；一代宿儒顾炎武则在矛盾与纠结中彻悟。这一次，她聚焦姑苏城边的一对小夫妻，带领观众进入两个半世纪前文人的内心世界，遍览“浮生”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