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戒毒所裏的艾滋病感染者

6人一間的房屋裏,單人牀兩邊靠牆而置,被褥疊成豆腐塊模樣擺放整齊,正中間6人坐的桌椅前,張銘(化名)正讀着寫給室友的告別信,“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在這裏相見。”

這屋子,他們稱之爲班,而所有班匯聚的樓層,他們稱之爲“愛之家”。

唯有屋外高聳的鐵絲網,宣告着他們真正的名稱,北京市利康強制隔離戒毒所。在這裏,他們有着特殊身份:艾滋病病毒感染者。

11月29日,張銘入所期滿,走出高牆,他開始規劃未來的生活,遠離毒品,重新高考。他相信,世人的偏見總會逐漸消減,這一路的坎坷,在他看來,是一種成長。

  感染艾滋 像是“活在下水道里”

確診感染艾滋的時候,張銘正讀高三。

他選擇逃避,還是正常的讀書學習,只是疾控中心打來催促檢查服藥的電話不再接,爲了杜絕打擾,甚至更換了電話號碼。半年後,似乎是心理慢慢接受,當疾控中心再次聯繫到他時,他接受了醫生的建議,開始服藥治療。

然而並不是所有感染艾滋病的人,都能比較坦然地接受。同在所裏的劉峯(化名)今年32歲,剛剛得知感染時他一度失去了生的希望,做噩夢哭着驚醒,給姐夫打電話,交代後事,請求照顧好母親和姐姐。

張銘考上北京的一所高等院校,寢室裏,他將抗病毒的藥物換進“維生素”的藥盒裏,每天躲在廁所裏喫。同學看見時,只能不斷地編造謊言,“感冒”、“發燒”、“胃痛”,諸如此類。

最麻煩的,是定期去北京佑安醫院取藥,以及三個月半年一次的身體檢查,張銘總會帽子口罩層層包裹起來,就怕被認識的人看見,他形容這樣的生活,“像是活在下水道里,沒有陽光。”

  強制戒毒 遠比想象中要難

艾滋病之外,吸毒經歷是張銘身上的另一重“壓力”。

張銘在大一時被朋友帶着吸食冰毒。剛開始朋友告訴他這是水煙,他相信了。得知真相後,他沒有生氣,甚至還覺得嘗試了同齡人不敢嘗試的,很“厲害”。

在劉峯看來,自己吸毒更多的是因爲生意失敗、面臨催婚等種種壓力。吸毒之後,亢奮之外,似乎一切的煩惱都不會去想。感染艾滋後,他更是自暴自棄,放縱吸毒。

後來,他們被警察抓捕進行強制戒毒,和其他所有感染艾滋的戒毒人員一起,被收治在北京利康強制隔離戒毒所裏。

相較於普通的強戒場所,由於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的身體狀態,他們是被特殊對待的羣體,沒有高強度的戶外訓練,治療之外,學習戒毒。利康強戒所和利康醫院相連,在所管人員病發時可以及時救治,利康醫院的醫生們會定期巡診,定期前往佑安醫院取藥,由民警給自願服藥的人員每日發藥。

戒毒遠比想象中要難。劉峯早在2013年開始吸毒,2014年第一次強制戒毒後,他又在工作的挫敗下復吸,再一次被關進利康強戒所。

  走出高牆 人生還有詩和遠方

11月28日,距離張銘出所的日子還有一天。

臨近離別,張銘收到了來自同所人員的告別信,囑咐他,要好好照顧母親,不要再吸毒進來。他也寫了封回信,“人生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彼此讀信時,不免觸動,室友摘下眼鏡,默默哭了。

張銘規劃了出去後的生活,要重新參加高考,重新讀大學,遠離那些可能帶自己吸毒的朋友,不再讓家人失望和難過。

至於艾滋病,他從未想過有可能得到治癒。可他相信,世人對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的偏見,總有一天會消減得到理解。

11月29日,張銘換上便服,家人已經早早在利康強戒所的大門外等候,他迎上去,緊緊擁抱。他覺得,在經歷了這麼多事之後,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再打倒自己,“像是一種成長”。

新京報記者 左燕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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