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華爾街日報》指出，由於近年來天然氣價格持續低迷，許多油氣生產公司沒有如期實現油井增產和盈利的承諾，有投資者對頁岩油氣生產商的生存能力失去了信心。今年4月，美國頁岩油氣行業上市公司Whiting Petroleum申請破產，成爲石油大戰中第一個倒下的石油巨人。

原標題：低油價衝擊下，爲什麼美國破產的油氣公司最多？

記者 | 彭強

石油市場的遊戲還在繼續，但很多美國油氣公司等不到下一場了，尤其是曾依靠大幅舉債而擴產的頁岩油氣公司，債務危機正在加深。

今年4月，美國頁岩油氣行業上市公司Whiting Petroleum申請破產，成爲石油大戰中第一個倒下的石油巨人。不久後，海上鑽井公司戴蒙德鑽探也申請破產保護。

能源諮詢機構Rystad Energy警告稱，到2021年底，數百家美國石油勘探和生產公司可能申請破產。

根據Rystad Energy的數據模擬，如果石油價格保持在20美元/桶，2021年底，美國將有533家石油勘探和生產公司申請破產；油價低至10美元/桶時，將有超過1100家公司破產。

休斯敦律師事務所Haynes and Boone數據顯示，今年1月至4月1日，北美地區已有七家油氣生產商申請破產。

2015年以來，北美地區破產的油氣生產商總計達到215家，涉及的債務總規模達到1290億美元。其中位於加拿大的油氣生產公司有18家，美國得克薩斯州數量高達98家。

今年1月以來至4月1日，北美地區已經有七家油氣生產商申請破產。圖片來源：Haynes and Boone

油服行業情況也並不樂觀。

今年以來，截至3月31日，北美地區已有八家油服企業破產，累計債務總規模達到108.97億美元。

2015年以來，北美地區破產油服企業達204家，債務總規模達到769.24億美元。其中，加拿大的公司數量爲8家，美國得克薩斯州的數量爲108家。

Haynes and Boone能源業務聯席主管Buddy Clark表示，爲了處理潛在的石油公司破產問題，該公司甚至需要從公司其他領域抽調律師來解決行業問題。

Clark預計，2020年將有100家美國石油公司破產。

同樣受低油價衝擊，爲什麼美國有大量的油氣公司進入破產，其他地區則相對較少？

實際上，在新冠疫情襲擊全球市場以前，北美地區的頁岩油氣公司已飽受質疑。

上游油氣資源開發屬於高風險、高收益行業，前期需要巨大的投入，讓該行業往往由油氣巨頭掌控。但美國的頁岩油氣革命，讓更多中小企業進入到行業競爭當中來。

因爲頁岩油開發往往只能一次採收，難以持久生產，爲了提高原油產量，美國頁岩油生產商只能通過貸款融資，持續投入活躍鑽井數，這大大增加了企業的負債率。

CNN指出，美國在能源領域的霸主地位，主要依靠寬鬆的貨幣政策實現，幾乎沒有任何限制的借貸，讓頁岩油公司產量大幅增長，卻無視了市場上真正的需求如何。

在這種背景下，美國擁有了全球數量最多的頁岩油氣生產公司，也讓美國成爲了全球最大油氣生產國。

相較於北美地區中小公司大量湧入頁岩油氣開發，中國和歐洲加入的公司要少很多。

中國也是頁岩油氣資源大國，主力開發區域集中在四川、重慶等地，但主要是中石油、中石化等國營石油巨頭在進行開發。

2012年，中國政府首次允許四大國營石油集團外的企業進入頁岩油氣上游勘探領域，但由於資源稟賦不佳、開採難度大、成本高等原因，當初中標頁岩氣區塊的公司紛紛退出。

歐洲的頁岩氣資源也較豐富，但出於對水力壓裂技術引發地震和污染地下水的擔憂，英國、法國、德國都已禁止使用水力壓裂法開採頁岩氣，荷蘭則計劃在2022年中之前停止其國在北海的所有天然氣開採活動。

波蘭曾是歐洲最有頁岩氣發展前景的國家，但由於複雜的地質情況、模糊的監管政策以及環保因素等，行業發展陷入停滯。

目前發生的石油危機，也讓美國整個頁岩油氣行業失去了吸引力，美國頁岩油公司無法再獲得廉價的貸款了。

“如今，美國的頁岩石油公司們正在承受過度舉債的惡果。”CNN評論道。

惠譽國際評級警告稱，2020年能源領域將有430億美元的高收益債券和槓桿貸款違約，這幾乎是過去12年內行業平均水平的12倍。

《華爾街日報》在去年底的一篇報道中指出，由於許多頁岩油井的產量低於預期，越來越多原本支持頁岩油氣的行業金融機構，開始質疑這一行業的發展前景，並收緊了頁岩油氣公司的循環信貸額度，這恰好是小型企業的重要生命線。

《華爾街日報》指出，由於近年來天然氣價格持續低迷，許多油氣生產公司沒有如期實現油井增產和盈利的承諾，有投資者對頁岩油氣生產商的生存能力失去了信心。

惠譽國際信用評級有限公司高級主管John Kempf 在接受CNN採訪時表示，在新冠疫情之前，這些石油公司已經麻煩纏身。2015年以來，這些公司的資產負債表從未恢復到之前的正常水平，當新一輪衝擊來臨時，它們也沒有準備好應對策略。

自2015年以來，休斯敦律師事務所Haynes and Boone一直在記錄北美地區油氣生產商破產的情況。

2015年-2016年爲石油價格低迷時期，一度跌破30美元/桶，2016年全年均價在45美元/桶左右。當時，美國共計有114家油氣生產商破產，此後破產數量大幅下降。2017年僅有24家油氣生產商破產，2018年則有28家。

2018年年底，國際油價再度暴跌。WTI原油期貨價格從當年10月的70美元/桶上方，跌至12月底的約45美元/桶，此後一直較低位震盪。2019年，美國破產油氣生產商數量達到42家。

2015年-2016年期間，沙特曾發動石油價格戰，試圖用極低的價格將頁岩油生產商趕出市場。這對美國的頁岩油行業造成巨大沖擊，但也促使美國頁岩油氣生產商將成本削減了50%，並重新吸引了投資者目光。

之後，沙特開啓新一輪的原油減產，美國原油產量則在近三年內大幅增長。2019年，美國的原油產量達1230萬桶/日，較2008年的500萬桶/日增長超過一倍。

美國曆年來石油產量。圖片來源：EIA

美國萊斯大學貝克公共政策研究所能源研究院Michelle Foss對《華爾街日報》表示，在頁岩油氣行業繁榮了十幾年後，投資者開始關注這些頁岩資產的真正價值，但他們很難搞清楚這些資產到底有多少實際價值。

盈利能力，成爲一個關鍵的指標。但相比於常規油氣，頁岩油氣的開發成本通常較高。

達拉斯聯邦儲備銀行對161家美國能源公司進行調查，其中107家是石油勘探和生產公司，54家是油服公司。

調查結果顯示，上述公司的油井運營成本普遍高於23美元/桶。二疊紀盆地的油井運營成本約26美元/桶，頁岩油井的運營成本則達30美元/桶。

二疊紀盆地是美國最大的頁岩油田，橫跨得克薩斯州和新墨西哥州，該地區一直是美國採油成本最低的區域之一。

如果要開發新的油井，只有WTI原油價格高於46美元/桶，該地區的油井才能實現盈利；新頁岩油井想盈利，則需要WTI原油價格高於51美元/桶。

目前的油價，遠低於它們所需要的標準。截至北京時間5月6日收盤，6月交貨的WTI原油期貨價格上漲20.45%，報收24.56美元/桶；7月交貨的布倫特原油期貨價格上漲13.86%，報收30.97美元/桶。

達拉斯聯邦儲備銀行的調查結果顯示，如果油價保持在40美元/桶的水平，24%的受調查石油公司能堅持一到兩年，15%的公司將撐不過一年。

債券評級機構穆迪預計，2020年美國WTI原油價格將保持在30美元/桶；2021年油價將回升至40美元/桶的水平。

對於美國頁岩石油公司來說，這樣的油價水平仍太低，盈利將變得十分困難。

Rystad Energy指出，目前美國只有16家頁岩油氣生產商，能夠實現新井成本低於35美元/桶。在這些企業中，雪佛龍、德文能源和EOG resources都在考慮削減支出。

路透社報道稱，美國最大油氣生產商埃克森美孚能夠在油價爲26.9美元/桶的情況下，在新墨西哥地區油田實現盈利，該地區約佔埃克森美孚二疊紀盆地資產的四分之一。但埃克森美孚4月初宣佈，暫緩二疊紀盆地的開發工作。

此外，西方石油公司和私有化的CrownQuest Operating公司的開採成本也低於30美元/桶。但僅支付開採成本，公司將無法派發股息和支付日常的運營成本。

（界面新聞高級記者侯瑞寧對此文亦有貢獻）